流行的力量,奥斯卡的尴尬
如今90岁的奥斯卡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尴尬境地,为了保持影响力,吸引收视率和流量,颁奖典礼越发具有娱乐性。
8月8日,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官方推特发布了一条关于奥斯卡改革的推文,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一个围绕流行电影成就的新类别奖项正在设计中。”学院主席约翰·贝利和首席执行官道恩·哈德逊表示,新设的奖项具体执行时间还未确定,但有一点非常明确:在票房上取得杰出表现的热门电影有机会拿到小金人。
2018年3月,第90届奥斯卡颁奖礼的收视率来到了历史最低谷,只有2650万观众收看了这台近4小时的晚会,比2017年的3300万人次减少了近20%。8月,学院理事会进行了重新选举,约翰·贝利成为主席。奥斯卡历经了多次变革,如今再添一项重大革新:设立流行电影奖项。业界喧哗不断。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奥斯卡从来就不是神坛。诚然,奥斯卡拥有悠久的历史,影响力和权威性也是无与伦比。但从评选范围来看,拥有最佳外语片奖项的奥斯卡,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际电影节。
奥斯卡本就是对美国本土电影的奖励,至多也就是捎带着英语系的电影。而从结果来看,摘得最佳影片的绝大多数都是英语系的电影。在其参评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影片满足在过去一年中,至少在洛杉矶郡上映7天。
奥斯卡的评选由学院完成。学院下设演员协会、导演协会、摄影协会、编剧协会等15个分支协会,共有约6000名会员。奖项众多,且每个奖项的规则不尽相同,虽然每年度的评选规则基本相同,但也可能发生变化。
评选流程大致可分提名和评选两大块。大部分的奖项都是由分支协会的会员进行投票,进而获得提名。而最重要的最佳影片经改制后,则是由全体会员投票。在最佳影片的评选中,全体会员采用偏好投票制,对获提名的5到10部影片进行投票,最终选出最佳影片。学院的会员,大部分都是在美国的电影从业者,奥斯卡奖自然而然拥有美国式的评选思维。
在近十年获奖的最佳影片中,《逃离德黑兰》《拆弹部队》《为奴十二年》《聚焦》《月光男孩》都是美国式的电影。但并不是每一次的最佳影片都是美国式的胜利,第71届奥斯卡,英国的《莎翁情史》打败了呼声高的本土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这也是奥斯卡史上一桩颇有争议的公案。
这段公案让最佳影片的另一面暴露在了聚光灯下—美国独特的“游说”。
争议的制造者,是臭名昭著的哈维·韦恩斯坦。在未被打倒之前,韦恩斯坦是好莱坞权势滔天的制片人和发行人。他为《莎翁情史》砸下了500万美元的游说费用,成功从《拯救大兵瑞恩》那儿抢到了奖座。他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获奖影片不仅能在美国本土票房上增加收入,对海外的宣发,更是有巨大的帮助。也就是说,最佳影片不仅是一项荣誉,也是一块商业上的吸金石。对于影视公司而言,最佳影片就是奥斯卡争夺中的重中之重。这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了一些阴暗。
奥斯卡的评选除了对地域有偏好外,对艺术电影也不甚青睐。相比而言,在有着浓烈艺术氛围的欧洲所举办的戛纳、柏林、威尼斯三大国际电影节,对艺术电影更为友好。戛纳电影节与威尼斯电影节还分别设置了鼓励青年导演、支持实验和创新的“一种关注单元”和“地平线单元”。中国导演毕赣的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就入围了2018年戛纳的“一种关注单元”。同时,从评委会组成和其参选影片来看,三大电影节也更具国际性。其热度虽不及奥斯卡,但其奖项的含金量却一点也不差。
如今90岁的奥斯卡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尴尬境地,为了保持影响力,吸引收视率和流量,颁奖典礼越发具有娱乐性。而让最佳流行奖进入一个越发流行化的奥斯卡,并非不可接受。
商业电影有成熟的产业体系,电影工业化的痕迹较重。可以说,商业电影迎合观众,缺少特色和深度。而流行电影是商业电影中的佼佼者。
只是,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有明显的分界线吗?应该纯粹以艺术和商业来对电影进行两元的划分吗?当然不是。
电影是艺术,也是商业,电影产业具有高度成熟的体系。从编剧、拍摄、后期制作到宣发,是一个严格而完整的制作流程。电影不是单打独斗的艺术,需要体系的支持,所以其制作成本相较于其他艺术,十分高昂。耗费巨大的电影,不可避免地需要商业的支撑。至于电影的分类,大部分是根据剧情划分,如战争片、爱情片、喜剧片。
优秀的流行电影有着简单明了的电影语言,更能引起人们的某些共鸣,同时可以给人们带来感官上的刺激,或简单质朴的笑声和感动,让人沉浸在电影里,放松下来,忘却烦恼。
每个电影爱好者,都会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一部电影的艺术性。在我看来,艺术电影有着独具一格的电影语言和更深层次的情感表达。艺术性的电影可以引导我们思索一些人生命题,所以我们需要伯格曼、费里尼和塔可夫斯基,但同时,我们也需要天行者、钢铁侠和火箭浣熊。如果一个人整天都沉浸在艺术中,沉浸在对终极命题的思考中,那也太无趣了。
观赏电影不只是欣赏艺术,获得知识,还是一种具有重要社交功能的娱乐方式。很多人看电影,并不是为了看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只是想要轻松和愉快,和朋友或家人找点事做。父母带着孩子一起欣赏合家欢的流行电影,甚至将小孩装扮成小小的超级英雄,一起参加漫展、过万圣节,足以编织两代人之间的纽带。
曾在机缘巧合下,我与父亲一道去观看了《银河护卫队》。父亲50多岁,即便对美国流行文化不太了解,也仍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之后还不断称赞:“只有美国人才能拍得出这种电影来。”
我已有十多年没和父亲一起去电影院了。上一次与父母一同去看的电影,好似是一部关于恐龙的外国动画片。我依稀还记得,妈妈牵着我的小手,坐了许久的公车,在那时稀缺而拥挤的电影院排队入场。
电影留下了一个相聚的记忆。也许多年后,我们早已忘记了电影的情节,却会始终记得和重要的人一起看电影,一起经历的快乐和感动。
而优秀的流行电影本身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空洞、阅后即忘。如《星球大战》系列电影就有着恢弘无比、天马行空的宇宙设定,精彩绝伦的故事,以及极具魅力的各色人物。同样优秀的系列电影还有《指环王》系列。这两个系列,也为电影的特效技术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而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更是提高了超级英雄电影的深度。
最流行的电影,表明得到了最多人的认可,有巨大的观影量,也带了巨大的欢乐。而深藏在电影圣殿里的绝顶之作,却常常不为人所见,这是一种矛盾。
流行电影本身是否有资格踏入奥斯卡的殿堂?答案显而易见。那些制造记忆、带来欢乐、消除烦恼的电影,值得获奖。
作者:王君宜
来源:《看世界》2018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