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的“ 过年”与家庭观

北美的“过年”与家庭观

很多在欧洲住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大概都有一个印象,即欧洲人普遍重圣诞、复活节而轻过年,元旦对大多数欧洲人而言只是个普通的“长周末”,不仅如此,许多人年假从平安夜前一直休到年末,元旦往往是假期的最后一天,许多人就用这一天“收心”,准备过渡到节后的正常工作、学习节奏中,因此通常不会安排什么特别活动。但北美的情况却有很大不同,不论美国、加拿大,对“过年”普遍较为重视。

和很多中国人想象得不同,美国和加拿大社会都是家庭观念较重的社会,只是家庭观念和中国、尤其中国农村差异很大,主要指直系亲属组成的“核心家庭”。美国也好,加拿大也罢,儿女成年后普遍“单过”,虽然大家都有假期,但不同家庭成员的假期往往凑不到一起,“过年”就成为家庭团聚的难得契机——因为不论上班上学,做什么工作,年前的一周绝大多数人都是比较清闲的。

大多数美国人习惯将圣诞和元旦两个“长周末”用几天带薪假连成一个长假期,利用这个长假期实现核心家庭的“大团圆”,美国人有个有趣的特点,即“要么不生要生就会生很多孩子”,因此三代、四代同堂,十几口甚至几十口人组成的庞大“核心家庭”并不罕见,许多家庭成员从全美乃至全球各地赶回“老家”过年,即便较小的家庭,子女们也会在这个难得的日子“回家看看”。

正因为有“过年回家”的传统,因此美国也有和中国类似的“春运”,北美华人戏称“洋春运”。美国感恩节是11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和年末两个“长周末”相去不远,所以许多美国人索性在11月底起休个“连头带尾”的超级长年假,把三个“长周末”串联起来,这样一来美国“洋春运”就不仅仅和过年有关了。

相对而言,加拿大的“洋春运”规模略小,持续时间也短得多,这是因为加拿大的感恩节和美国不同,是十月的第二个星期一,很难和“过年”打通。

加拿大的“洋春运”一般从平安夜前一两天开始,延续到元旦后一两天结束,因为自平安夜起的两周是学校的寒假(加拿大学校一学年分三个学期,有寒假、暑假和春假),而工作者则有圣诞和元旦两个“长周末”,许多家庭习惯用年假把这两个“长周末”打通,变成一个长达10天左右的假期,并利用这个假期旅游和走亲访友。当然,也有人不愿在年末浪费宝贵的年假,因此两个“长周末”依然分开,但这也人为制造了和中国春运迥异的“第三运输高峰”:有不少人(比如我自己),习惯于外出度完圣诞“长周末”后回到家中等候12月26日的“节礼日”大抢购,后一个“长周末”则在家休整,这样一来,加拿大式“洋春运”就有3个运输高峰——圣诞节前的出发高峰,圣诞节后、元旦前的第一次返回高峰,和元旦后的第二次返回高峰。

说到“节礼日”(Boxingday)大抢购,是加拿大迥异于美国的“过年习俗”。美国一年中最重要的购物狂欢日,是感恩节次日的“黑色星期五”,而加拿大则和大多数英联邦国家一样,将圣诞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当作“节礼日”,节礼日当天,许多商场、购物中心和专卖店凌晨4、5点就开门,人们往往很早就从广告上找到自己中意的店铺、商品,按图索骥去店门口排队,一些热门店铺门口的长队会绵亘一两公里,不少人从头天晚上便赶来,带着铺盖卷、热咖啡通宵排队,蔚为壮观。许多家庭也会“接力排队”,即第一个人排通宵,第二个人凌晨开店前赶去接力。不过如今网购大行其道,“节礼日”的长队虽然还有,却已渐渐不复往日之盛了。

其实北美人热衷强调“核心家庭”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作为移民国家,如果算“大家族”那简直是一笔糊涂账。

曾经谈过一位华裔歌星女友、即将卸任的加拿大温哥华市长罗品信(GregorRobertson),为拉近和中国大陆人的感情,曾不止一次公开宣称“我是白求恩(Dr.Henry Norman Bethune)的亲戚”;“京片儿”很溜,政商两届都混出一定知名度的加拿大人大山(路世伟MarkHenry Rowswell)也说自己是“白求恩的亲戚”;在中国知名度一般、但在加拿大近乎家喻户晓的已故左翼政治家杰克.林顿(JackLayton,其妻子邹志蕙是华裔政治家)相貌和白求恩大夫有几分相似,他也曾多次扬言“是白求恩的亲戚”。

曾有国内朋友对此提出质疑,问我“他们中是否有冒牌沾光的”,我认真查了一下,没有,真没有,他们千真万确都和白求恩沾亲带故——问题这在加拿大这个移民国家等于什么都没说,事实上许多“老西人家庭”追根溯源,都出自最早殖民北美的有数几个家族,甚至许多移民也是拖家带口、举族而来,这样的“亲戚关系”除了个别特定的族裔(如定居魁北克省、来自意大利南部的若干家族,以及定居卑诗省素里市的部分锡克人后裔)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美国在这方面“混血”比加拿大更彻底,“谁和谁都沾亲带故”的问题就显得更突出:曾有人“寻根”发现,二战后几乎每对进入最后决选的总统候选人,“从欧洲算起”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这和最早的“北美十三州”欧洲移民来源更纯粹不无关系,但也正因为此,北美的“家庭观”就只强调“核心家庭”,跟人攀谈“五百年前是一家”几乎等于对牛弹琴——这和欧洲某些国家的情况是有很大不同的。

作者:陶短房
      来源:《世界博览》2018年第0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