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神话现在回头来看,似乎很有隐喻的意味。譬如说,古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盗得了天火,作为礼物送给人类;人类因火的使用,开启了文明的步伐,而普罗米修斯自己却因破坏了神界的秩序,被罚捆绑在岩石上,肝脏日复一日受一只恶鹰的啄食。
现在每个城市一到夜晚,就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夜晚的灯光虽然给我们带来很多便利,但也搅乱了昼夜更替的时序,失眠就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惩罚。倘若你有过长期失眠的经历,说不定有时就把自己比成普罗米修斯,被捆绑在席梦思床上,日夜受失眠这个“恶鹰”的“啄食”。
夜晚灯光的种种弊端
我们的身体是进化的产物。每个人与生俱来就有着一个与大自然昼夜更替合拍的生理节律。从早晨到正午,太阳光中蓝色调的成分在不断增加,当我们的身体探测到蓝光,就会自动通过抑制褪黑激素的合成来做出反应,从而保持清醒。从正午到黄昏,自然光中蓝光的成分在减退,逐渐被红色调所代替。红色调解除了蓝光对褪黑激素合成的抑制,而褪黑激素能诱导睡眠,所以这时我们的身体开始为睡觉做好了准备。
可是在人工照明发达的社会里,我们的自然节律就乱套了。夜晚长时间生活在人造灯光下,光线里的蓝光抑制了褪黑激素的合成,这就影响了我们的睡眠质量,长此以往,会带来一系列健康问题。有证据表明,褪黑激素紊乱会诱导肥胖症、癌症、心血管和肠胃疾病。上夜班的工人受害为甚,据调查,上夜班的妇女患乳腺癌的概率比起普通人高50%——因为临床研究表明,褪黑激素对肿瘤有抑制作用。
深受其害的还有野生动物。在海滨的一些城市,刚刚离巢的雏鸟在首次飞行中,往往把海面反射的灯光当作天际的曙光,一头扎进了水里;有时幼鸟也会被街灯晃得辨不清方向,一头撞在某个建筑物上;刚孵化出来的海龟朝着城市灯光射来的方向跑,以为那里是大海。城市灯光还改变了许多昆虫、两栖和哺乳动物的生活习性。
既是问题又是机遇
因为现代社会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人工照明了——不妨回想一下近年来几次大停电给一些大城市带来的恐慌吧——所以这个问题看似难以解决。但是,一种新型光源——发光二级管(LED)灯泡的兴起,为我们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带来了契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有望不仅能消除人工照明的种种弊端,甚至在营造适合人体生理节律的照明方面,做到比自然光更甚一筹。
现代的照明革命始于20世纪初爱迪生发明的白炽灯。单从所发的光的成分来说,自爱迪生之后灯泡几乎没多少改进。因为,此后所有的工作都集中在了改进灯泡的发光效率上,比如荧光灯就比白炽灯节能不少,而LED灯的发光效率又比荧光灯前进了一大步。
但这些灯的光谱中都含有很高的蓝光成分,尤其是LED灯,它的白光中包含的蓝光成分更高,而前文提到,在夜晚,蓝光对我们的健康是有害的。因此,有些睡眠研究专家对这种光源的出现深表忧虑。
然而,在一些人看来是问题,在另一些人看来却是机遇。倘若我们只是为了节能,简单地用LED灯代替白炽灯和荧光灯,那么的确将为害愈甚。但倘若我们用LED光源设计一种可调的白光,这种白光由各种颜色混合而成,不同的色调在一天当中可调,以此来模拟阳光的自然变化,那么,LED光源就能做很多白炽灯和荧光灯所无法做的事情。
寻找最佳的灯光组合
因为对宇航员的生理节律很感兴趣,美国宇航局已经开始这方面的研究。毕竟宇航员是一年到头实行倒班制的工作人员。由于国际空间站绕着地球转,太阳每隔90分钟就要升起和沉落一次,因此他们不得不在不稳定的自然光和空间站24小时不变的荧光中生活。他们中很多人经常一天只能睡6个小时。而太空中的工作却马虎不得。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宇航局花大本钱要在空间站中安装可调的LED灯,并聘请睡眠专家测试其效果的原因。它希望找出太空站一天之中每一时刻对应的最佳灯光组合,以便让宇航员感觉就像生活在地球上的光照环境中一样。
举例来说,当宇航员一下班,处理个人杂务时,红色调的灯光就帮助他们为睡觉做好准备。早晨,黄色调的灯光帮助他们醒来。而在工作期间,将为他们提供蓝色调,以便让他们保持警醒。
其实不仅宇航员,其他人也能从中受益。在美国最近的一项军事研究中,士兵们分别在4种灯照环境中被命令去做一项任务。在暗淡的荧光灯下,几个小时之后他们的情绪就不振了。而在把LED灯泡调节成白天蓝色调的环境下,他们的情绪一直饱满,效率很高。
比自然做的还好
有了颜色可调的LED灯,我们甚至还能做得比自然更好。通过有目的地设置灯光,可以使我们的情绪始终处于最佳状态。
比如说,虽然蓝光在夜晚有害,但在白天却能提高人的情绪。事实上,在白天,我们需要蓝光来抑制褪黑激素的合成,否则会变得精神抑郁。在高纬度的一些国家,人们由于长时间白天得不到太阳光照,患季节性抑郁症的人比例很高。而这种病,可以通过在室内照射模拟太阳光的人造光来治疗,其中一个窍门就是提高光照中的蓝光成分。当然,倘若让生活在高纬度地区的人们,在不见天日的时候,室内改用可调的LED灯照明,那么他们中很多人压根儿就不会得抑郁症了。
一些产业也将会从中大受其益,其中之一就是航空公司。波音787“梦之旅”喷气式飞机是为了长途运输而设计的,为了让旅客在旅途中更愉快,波音公司选择了一种特殊的LED灯光。这种灯组合了红、绿和蓝等颜色,每一种颜色的光量都可调。在机舱里将设置一种暖红色的色调,在这种色调中,人的大脑会得到充分休息,因此,旅客即便坐上十几个小时,抵达目的地时也不会感到疲惫,头脑依然感觉很清新。
当然,就目前来说,这么复杂的照明设施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太奢侈了。但你可以预想未来的生活:将来,当你走进你的房子,传感器探测到你是谁,你需要什么,就会自动调出适合你的灯光。早上闹铃一响,卧室就发出黄光,呼唤你快爬起来。倘若你上了夜班回家,那么,灯光就会自动调成红色调,让你身体里褪黑激素水平升高,为睡觉做好准备。
我们可以预见,未来的新LED灯将比爱迪生发明的灯泡更实用,更人性化,我们将迎来一场人工照明上的革命。不论我们开了夜班车也好,参加了Party也好,只要通过调节灯光的设置,每个人都能得到充足的睡眠。应对人工照明带来的负面影响,不是回避而是面对,更好地开发利用才是明智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