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节:古典精神的现代昂扬
很多人说,美国火人节是一个人一生必去的目的地。
在这个旅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逃离的时代,这句话的含义,可想而知。火人节代表着生活形式的另一种可能,与日常完全对立。
何谓火人节?据说给没去过火人节的人描述它,就像给瞎子描述颜色。
好吧,还是试着想象自己置身电影《疯狂的麦克斯》的场景之中—荒凉的沙漠,强风袭人,漫天沙土;昏暗的夜,机械转动,万人狂欢;巨大人形木肖像热烈燃烧,火光冲天。
因为足够疯狂,足够特立独行,足够“非主流”,遥远得似只存在于梦境和电影中,所以火人节又被视为每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的乌托邦,一座华丽的海市蜃楼。
而它的建造,还要追溯到32年前。
在DUST& ILLUSIONS的纪录片中,火人节的创始人拉里·哈维坐在皮椅里,弹弹指尖香烟上的烟火,讲述火人节开始的故事:
1986年,他为了祭奠逝去的爱情,和几个朋友在旧金山的贝克海滩举行夏至的营火仪式。他们烧毁了9英尺(2.74米)高的木制人像和一只小一点的木狗。这算是几个特立独行的人创办的第一届火人节。
此后,这样的活动又持续了几年,直到1990年活动被警方以无许可证为由中断,于是他们移往内华达州的黑石沙漠举办。活动由黑石市有限公司主办,此后每年的8月底9月初,狂热的人们会在内华达州的黑岩沙漠里,为这个聚会临时建立起一个“黑岩市”。
奇装异服的“火人”自备干粮淡水,用疯狂和火焰在沙滩上兴起一座8天的不夜城,在里面尽情狂欢。
第一年,火人节的参与者不过20来人,2010年,参与者剧增到5万人,2018年时已有近10万人。参与者中,有相当部分是艺术创作者,他们带着自己的艺术作品而来。
2018年,中国漫画家陆明把他的15米高、10吨重的钢铁雕塑—风海镇,跨越大洋,带到火人节。费时4天搭建完成后,钢铁大家伙立马成为了亮点。无数人走到雕塑下,送来拥抱和祝贺、啤酒和水饭、项链和手环。
为什么做这件事?陆明说,没有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硬要找理由,只因喜欢,只为表达,只是纪念。在这一切表达都归于纯粹的场合,诡异奇绝、天马行空都非异类,而是常态。
在这里,白天人们穿着奇装异服,或赤裸上身观看艺术、参加讲座和活动,互相馈赠;到了晚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喷着火焰的艺术大巴到处游走,各种大型音乐表演、舞会、派对层出不穷。
狂欢维持8天,节日的高潮是两场燃烧—燃烧火人和燃烧神庙。在极致绽放后,火人节上的所有搭建物和垃圾都被清除,不留一丝痕迹。
有人说,火人节揭示了人类的易变性,仿佛一个灵魂的熔炉,因为在这里什么都能找到。它有主题,却反主题;有狂欢,亦包容静默。
从1995年以来,拉里·哈维(LarryHarvey)给予每一年的活动以不同的主题。如2006年的主题是“希望和恐惧”,2007年是“绿人”,2010年则是“大都会”。一个主题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被燃烧的巨型人的设计,但似乎也仅此而已了。
2018年的火人节主题为“我,机器人”,可是现场不仅没有多少机器人与人工智能的展示,唯一的机器人造型还被叉了棍子,参与者并不喜欢越来越具体的节日主题。
火人节的两场高潮,都是燃烧,但气氛、情绪却全然不同。
第一场,燃烧火人,全场爆炸式的狂欢,所有人陷入激情的狂舞之中,雀跃嘶吼,那是情绪爆发最烈的时刻。但第二天的燃烧神庙环节则转入静默。
火人节神庙是用来祈祷、冥想、怀念的木制场所。许多人会在此摆上逝去亲友、宠物的照片,或是属于自己的卡片、日记本和纪念品,以此来悼念他们所在意的人的亡灵,寄托自己的哀思,释放心底的怀念。而承载着故事与悲喜的神庙,会在火人节最后一天被点燃,在燃烧时分,热闹的现场会突然沉寂。据在场者说,几乎所有人真诚地流泪,只能在沉默中听到轻微的哭泣、哽咽声。那种体验,是身体极致的难受与精神极致的愉悦的交织。
实际上不独此场景,整场火人节的8天,主旨即在于涤荡身体和灵魂,找回自我。
陆明说,他最喜欢黄昏时坐在沙漠里,看着天和山,感受着土地。在城市里和社会中待得太久,会忘了自己与自然的连接。但当他回归大自然,感受风拂过皮肤,那一刻的状态,最接近自然与真实。
所以,来到火人节,一如去到西藏,与其说是寻求改变,毋宁说是找到自己。一旦找到自己,人便得以接近自由与真实,但那并非无序和混乱,火人节的隐形秩序一直在由它的精神内核予以保障。
“去商品化原则”是火人节上最为著名的原则之一。它是指,货币在火人节上是无法被使用的,除非用来买冰和咖啡。在这样的环境下,分享,就成了火人节自然而然的社交原则。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亦随之消弭,内向者在这里更加大胆。随处都有的志愿者友善而慷慨地提供服务,比如,累了可到按摩营地,会有志愿者来给你洗脚、全身按摩;无聊了,也可以随便进入一个帐篷与互不认识的人聊天。
作者:趣马
来源:《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