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7师为什么在3.7平方公里上被中国军队打败?

66年前的11月25日,志愿军第12军34师106团将537.7高地移交15军29师,在敌人对我军阵地40多天的狂轰滥炸和持续冲击后,上甘岭阵地仍然牢牢地控制在志愿军手中,这宣告着上甘岭战役胜利结束。

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日这43天里,在朝鲜半岛一个叫上甘岭的小村庄附近,中国人民志愿军和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进行了一场铁与血的较量。

然而战役开始时,“联合国军”方面,尤其是美国人未曾想到这将是一场大战,他们在作战计划中预期的伤亡人数仅为200余人。但最终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这个数字的上百倍!(为“联合国军”总损失,美军投入战斗的12天损失3300人)

上甘岭战况惨烈到什么程度?

当时的战场上,除了爆炸燃起的熊熊火焰、满天尘土,别的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以至于这场战斗的生还者都以为那时是阴天。据统计,43天时间里,在这区区3.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落下炮弹235万发,航弹5千枚,平均1.5平方米就要落下1发炮弹。这是个惊人的数字。

就在敌人这样的强火力下,志愿军如何坚守40多天,并获得最终的胜利?这是66年后的我们仍然值得回顾和思考的问题。

1一场恶战将在这里打响

1952年9月,为“答谢”美军一直以来的炮火“照顾”,我志愿军发起秋季反击作战。

从9月18日至10月5日,志愿军在第一阶段作战中对18个目标发动攻击19次,全部得手,最终巩固占领6个目标,一时间敌军阵地陷入一片混乱之中。10月6日,第二阶段作战开始。

1952年志愿军秋季反击作战

美军也绝非等闲之辈,不会坐视志愿军占尽先机。

因此,在一个要点实施反击作战,打破志愿军攻势成了此时美军的头等任务。

而这个要点,正是美军中将、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奥尔沃德·范佛里特盯了很久的“铁三角”。

范佛里特蓄谋反击

所谓“铁三角”,是铁原、平康、金化三郡的简称,它们在战场上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平康位于三角形的北顶点,金化、铁原则分别位于三角形的东、西顶点。交战双方的战线将“铁三角”一分为二,敌人占据了底线的铁原和金化,而志愿军占据了平康以及中部的各制高点。

地图上的“铁三角”(来自新浪博客)

其中的要害位置,就是位于“铁三角”中上部的五圣山主峰。

因为五圣山的背后就是平康平原。如果美军可以顺利越过五圣山,那就是其优势装甲集团可以大显身手的地段。故而此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战场要点五圣山主峰

10月6日,范佛里特向其上司、时任“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韦恩·克拉克提出在五圣山沿线发起反击。

他说:

“为了扭转局势,我们必须首先采取小规模的进攻行动,使敌人陷于被动的防守地位,目前我们都是为应付敌人的进攻而采取防守行动,致使我们遭到了1951年10月和11月以来所有战斗中最惨重的伤亡。”

这个提议正符合当时战局之需,美军非常需要一个对志愿军防御要点的反击行动来打破其当前攻势。最终,克拉克同意了计划。

1953年7月28日以“联合国军”总司令身份在《朝鲜战争停战协定》上签字的马克·克拉克(图中左一)

范佛里特的目标,是五圣山主峰东南4公里上甘岭地区的志愿军控制的两个支撑点——“三角形山”(我方称为597.9高地)和“狙击棱线”(我方称为537.7高地北山)。

这两个高地前沿距离美军阵地前沿仅50到120米,可以说双方在此是鼻子顶着鼻子,而且因597.9高地在我军防御体系中较为前出,嵌入了美军战线之中,对美第九军的金化防线构成极大威胁。

美军的“如意算盘”是,夺取这两个高地后,由于高地以北地形较为平坦缘故,志愿军的前出阵地将后退至1100米到1500米之后的781高地至679.1高地一线;这样,美军将得到更有利的地形构筑防线,志愿军不再能利用597.9高地监视美韩军防区,反过来美军也会得到进攻五圣山的出发阵地。

可以看到,范佛里特把目光一直盯着这一块区域,充分说明此人深通用兵之道。

2

美军悍将范佛里特的绝妙计划

此时范佛里特需要考虑两个问题:

其一,怎么夺取?

其二,夺取后怎么守住?

夺取一个高地,对于美军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从一战开始,进攻方凶猛的火力就足以摧毁任何一个防御方阵地。问题只在于,当防御方反击时,同样可以用凶猛的火力反过来摧毁进攻方的兵力兵器。因此当进攻方无法利用打开的突破口形成有效突破,进而贯穿防御方纵深时,战斗会变成无限的消耗;尤其当双方都有大量的预备队可以逐次投入兵力的条件下,反复争夺的次数将相当大。

这样一来,战斗进程必然就是:

美韩军进攻,志愿军反击;美韩军再进攻,志愿军再反击,进入这样的无限循环,直到至少一方再也无法承受逐次投入的兵力受到的伤亡,战斗才会在那一刻停止。

范佛里特想要避免的就是打成这样一个“战争怪圈”。

他的办法是“超级火力”。

范佛里特计划动用美步兵第七师和韩军第二师各一个营,在配属的16个炮兵营310门火炮、30多辆坦克、200多架次作战飞机的支援下,在5天之内,以200余人的预计伤亡,拿下这两个高地。

其实这种战术对范佛里特来说并不算稀奇了,因为他是一贯的“火力致胜主义者”。在此前1951年夏天的战事中,其指挥美军对983高地攻击,九天中消耗的炮弹高达36万发,平均每门炮每天350发,那以后如此高的弹药消耗量就因此得名“范佛里特弹药量”。

范佛里特在朝鲜战场上缔造了知名的“范佛里特弹药量”

美国人老是说,他们的军队在战场上受到了限制,只能打有限战争。可是看看这阵势,为了对付两个连驻守的高地,就动用团规模的步兵和军规模的火力支援,美国人所谓的“有限战争”只是“兵力有限,火力无限”。

不过要是以为范佛里特只会投放火力,那就错了。此人是美军中的能征惯战之辈,用兵非常狡黠,而且计划周密。

他动用如此大的支援火力,一方面可以对志愿军防御部队达成最大程度杀伤,以保证步兵夺取高地;另一方面,他的目的不仅在夺取高地,更要在夺取之后实现巩固。


美军的“超级火力”不是说说而已

正如此前志愿军的秋季反击战一样,夺取了18个目标,但只巩固了6个。这是因为无论是美韩军还是我军,都坚持“有失必反”——失去的阵地都会坚决夺回。

因此,美军“顶配”的支援火力,更重要的作用在于两个高地后面1500米左右的开阔地。范佛里特将在这实施战场遮断,大量杀伤志愿军增援、反击兵力,使其无力救援或反击这两个高地。

范佛里特相信,在他的“超级火力”面前,志愿军根本守不住这两个高地,也没有办法再行反击。

同时,他为了达成进攻的突然性,并迷惑志愿军,干扰其判断,还在十五军44师驻守的西方山同时发起佯攻,以掩盖美军真实作战意图。

上甘岭战役前各要点示意(注:图中“四方山”应为西方山)

西方山西侧就是平康谷地,整个半岛最适合机械化部队作战的地方,因此这里是十五军乃至志愿军总部关注的重点,自然也是十五军防御的重点。美军对西方山的佯攻使得十五军军长秦基伟不敢削弱这里一点点防御力量,西方山的力量不能动,上甘岭的力量自然就减弱。

另外,美军同时展开攻势,志愿军就需要反应时间来判断,美军真实意图到底在西方山还是上甘岭。这大概需要2天,而这2天反应时间正是范佛里特计算之内的。

所以他的计划,正是用团规模的兵力、军规模的火力,在1到2天内拿下上甘岭,用3到4天时间杀伤志愿军反击兵力,以巩固阵地。

一直以来,有种说法,说美军进攻上甘岭是一大错误,应该进攻西方山,利用装甲集团的优势突入平康谷地,志愿军肯定会顶不住。实际上,西方山是志愿军的重点防御方向,美军如试图在此攻击,将遭遇强力抵抗,战事必将升级到军师一级,这不符合华盛顿方面的要求,况且美军并无制胜把握;另一方面讲,西方人用计算机测算的这个结果,也没有领会到范佛里特计划的精妙。

应该说范佛里特考虑到了方方面面,计划足够精密,也许换任何一个其他美军将军来都不会更细致了。

3

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对手

那么美军将由哪支部队执行这一计划呢?

开始美军有人提议用第24师,可是为了保证计划的执行,美第九军军长詹金斯中将决定动用自己手中的“王牌”——美军步兵第7师。

美7师,1917年12月组建于美国佐治亚州惠勒军营,因其完成作战任务像古代计时用的“滴漏器”一样准时无误,因而得名“滴漏器师”。手下三个团均为美军王牌团:

31团,外号“北极熊”;

32团,外号“矛头”;

17团,外号“水牛”。

“北极熊团”之前已经有同志愿军交手的经历

美7师师长史密斯少将把任务交给了31团团长摩西。此人外号“疯子”,他早就盯着597.9高地了,甚至亲自带队侦察了好几次,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美军的作战计划,其实就是出自他之手。这个计划正合范佛里特心意,因此拿到报告的第二天就赶到前沿给予了认可。

摩西接到命令后,在兵力上继续“加码”,美军增加到两个营;而负责进攻537.7高地的韩2师32团也在1个营的基础上增加了1个连。

这样,在第一天的进攻中,美韩军投入的兵力就大大超出了计划,达到3个营又1个连。

美军,是一支战术素养极高的军队,其运用火力的能力在世界各军中属于翘楚,而其步兵在与志愿军进行了2年较量后,战斗力也大大提高。

美军阵地鸟瞰,这是一支水准极高的军队

美军在进攻中,往往利用压倒性的空、炮、坦克火力协同攻击,尽全力摧毁志愿军防御工事,破坏坑道,封锁纵深,阻拦志愿军增援,使受攻击的志愿军阵地孤立。

其炮兵火力计划严密,火力转移极快,能迅速集中大量火力攻击一点;既能对志愿军正面、纵深全面压制,也能突然集中火力对预定目标进行破坏射击。

支援步兵的火力中,美迫击炮兵敢于前出至阵地前沿,构筑临时射击阵地,准确实施压制,配合两翼50重机枪(即M2勃朗宁机枪,口径12.7mm=0.5英寸,因此也俗称0.50机枪)严密封锁志愿军阵地侧后。

突击队大量携带50和30机枪(即M1919勃朗宁机枪,口径7.62mm=0.3英寸,因此也俗称0.30机枪),协同抵近的坦克炮、机枪作战,专门封锁志愿军坑道口,打击我出坑道作战人员。这样的火力封锁、压制,往往能掩护其步兵进至志愿军阵地50米处。

美军机枪阵地

攻击时,其步兵组织严密,编成突击队、预备队、劳工队、运输队等。

突击队同时在正面展开多个箭头攻击,以掩护对重点目标的攻击;又分成数波,持续战斗能力极强,第一波发起攻击,第二波马上进至出发阵地,一波接一波,其战斗编组随打随整,少一个就补一个,始终保持战斗力,进攻波次越打越猛,待发现志愿军防御疲惫时,马上组织凶猛火力掩护发起集团冲锋。所以在朝鲜战场上,经常出现志愿军防御阵地一天之内经遭到美军十几次进攻的情况。

预备队增加配置的自动武器超出突击队一倍以上,枪枪有备份,突击队占领阵地后,预备队马上接替,构筑临时工事投入守备,一个坑内可达机枪5挺。

劳工队携带制式器材紧跟突击队之后,专门负责修筑工事,其构筑水平高、速度快,12小时内即可搭建简易地堡,24小时内即可完成铁丝网、火力点、交通壕等修筑。而且美军修筑阵地不是一处,而是从山顶到山腹到鞍部三处阵地,主要兵力置于山腹和山顶以下二十米处,既能避开我反击火力准备,又能迅速投入战斗,还便于预备队跟进占领阵地随时保持反击能力。另,上甘岭战役中,美军每人都配防弹衣。

医护队由美军卫生营、连组成,运输、担架队由南朝鲜方面提供,人数以千计,配以直升机、坦克、M39装甲运兵车、中型吉普车,中间设转运站,能迅速完成物资前送和伤员后运。

地堡中的美军

防御中的美军,特别注重前沿战斗。前沿阵地不规则,凹部和凸部起伏,便于发扬斜射和侧射火力。美军通常成倒三角配置,动其前沿一点,各点必全力支援。其工事坚固,着重在正面和反斜面。

特别强调炮火支援,炮兵反应神速。志愿军火力准备开始后,美军能在很短时间内进行反火力准备,在阵地前形成火墙,特别注重用曲射炮分割志愿军突击队和二梯队,压制二梯队不得前进,孤立志愿军突击队。如阵地被志愿军占领,15分钟即可组织炮火逆袭,并能迅速以炮兵火力封锁志愿军机动道路。

特别重视结合部防御,设置铁丝网可多达十几道,并保证两边火力能重叠覆盖。

因此,当面美军确实是一支精兵,火力、素养,技术、战术,进攻、防御,强大而几乎“无懈可击”。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美军,输了!

4

“没有生物可以幸存”?他们不同意!

美军动用军级别火力,在上甘岭3.7平方公里战场上制造的效果是恐怖的。

仅仅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美军就发射各种炮弹20至30万发、重机枪弹15.6万发、炸弹8.76万磅、燃烧弹24枚、破碎弹30枚、火箭弹40枚。最猛烈时每秒落弹到达6发。

而在整个战役的43天时间里,战场上落下炮弹235万发,航弹5千枚,平均1.5平方米就要落下1发炮弹!

537.7高地北山阵地的土石被炸松了两米多

这个炮火密度,实际的可怕程度远比冷冰冰的数据更甚,非亲历战场者难以真切体会。

以我的亲身经历为例。

当年,有次在实兵实弹演习的现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驾驶一辆勇士车误闯入射击区域。当我一头闯入这个“死亡区域”,然后就听到了152加农炮炮弹在空中呼啸的声音——我是知道那玩意的威力的。后来当我看到参谋长那愤怒的身影从导演部如旋风般冲下来时,我才清醒过来:“这下麻烦大了!”

可以想象,一个多月时间里,每天在那么狭小的区域内落下那么多炮弹有多么可怕,似乎没有生物可以在那种环境中幸存。但是我们的志愿军不仅活下来了,还赢得了这场较量;甚至让“联合国军”大受震动,此后再不敢发动营级以上的攻势。这种“神迹”是怎么发生的?

志愿军战士不是神。

在这样的火力打击面前,十五军用4个月时间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铁丝网、防坦克壕、陷阱、鹿砦被瞬间全部抹平,驻守两个高地的2个连队在美韩军步兵攻击前,伤亡已高达百分之六十,很多战士都是直接被炮弹震死的。(别说志愿军,连攻击一方的美军炮兵阵地上都出现士兵被震死的情况。)

志愿军上甘岭阵地一角

应该说范佛里特的计划不可谓不毒。我军作战向来讲究消灭敌有生力量,最忌讳的就是打消耗战。但如前所述,上甘岭太重要了。上甘岭被美军夺取意味着五圣山之前的第一道门户被美军打开,而五圣山是“铁三角”地区最最重要的支撑点,志愿军无论如何都不肯丢掉这一要点。范佛里特的进攻正是拿捏住志愿军的“七寸”,知道我军此地丢不起,就是要集火打你反击的兵力,让你中国人在火海面前知难而退。

可是,这里的志愿军似乎又不是普通的人。

他们向敌人传达出的强硬信号是:中国人不想给,谁都别想拿走!

当美韩军步兵发起攻击后,他们发现,这个仗的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精锐的美军第7师3个主力团轮番上阵。然而无论是在冲绳首先突破日军防御的“矛头”32团,还是在热带沼泽坚忍不拔苦战60天击溃日军的“水牛”17团,或是在巴丹与日军激战至几乎最后一兵一卒的“北极熊”31团,都败下阵来。

12天的战斗里,美7师伤亡3300余人(据美国国家档案馆最新解密数据),这远远超过美军战史以前的2000人单次战役伤亡纪录。经受不住损失的美军,于10月24日将阵地扔给了韩军,狼狈退出战斗。上甘岭战役“联合国军”的作战主力就此更换为韩军。这一“甩锅”行径,使得到现在韩军战史还耿耿于怀。

上甘岭战役示意

装备强、战术素养高的美军,就这么跑了,为什么?

我们也许可以在下面这些情境中得到答案。

5

真实的神话

美军漫天的炮火不仅摧毁了我军所有工事,电话线也被全部抹去,通信联络全断,一个志愿军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出发了。

他叫牛保才。在他出发后不久,指挥所的电话通了三分钟,135团副团长王凤书正是用这三分钟向前沿2个连队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然而牛保才再也没有回来。

发现他遗体时,看到他身上三处受伤,嘴里咬着一个线头,手里捏着一个线头,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了宝贵的三分钟。

志愿军电话员冒着生命危险抢接电话线

孙子明,重伤昏迷在地,恍惚醒来时发现敌一挺机枪正架在他旁边,他悄悄摸出了手榴弹……他的战友在30米外看着他和十几个敌军在空中一闪而过。

这是上甘岭与敌同归于尽第一人。

在第一天晚上的反击中,135团7连仅激战半个小时连长李石锁就牺牲,副班长李先忠前出爆破敌地堡时被击中倒地,他用全身力气抱着两根爆破筒扑进地堡前敌军堑壕,敌地堡也被爆炸震塌。

排长孙占元双腿被炸断,抱着机枪死战不退,敌军冲上来时,他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滚进敌群。

几乎同时,135团3连排长栗振林和孙占元一样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

志愿军爆破手

10月19日,是志愿军的第一次大反击之夜。

赖发均,机枪手,他的任务是掩护爆破组前进,一个地堡两次爆破均未成功,他扔掉机枪提起手雷冲了过去,第一颗手雷掀掉地堡一个角,而地堡里的敌人仍在继续射击,他重伤倒地;随后从地上挣扎起来,连人带手雷扑了上去。

几乎在同时,电影《上甘岭》中那个巨型地堡前,19岁的苗族战士龙世昌拖着被炸断的腿,将爆破筒推了进去,马上又被敌军推出;他再次塞进爆破筒时,力量不及眼看又要被敌军推出,他用胸膛死死顶住……

欧阳代炎,他刚炸毁一暗堡,敌军反冲击发起,因双腿炸断无法行动,被敌从侧面迂回将他包围。他毅然拉响手榴弹,滚进敌群,与敌同归于尽。

135团6连连长万福来的幸存,让他的士兵黄继光的真实事迹得以留存。当黄继光回头招手的时候,6连指导员冯玉庆急喊了一声:“快,黄继光要堵枪眼。”黄继光身上八处伤口,却不见一滴血——血已经全部流在匍匐前进的路上。

志愿军战士在黄继光烈士纪念碑前

唐治平,志愿军86团5连副班长,当敌人向坑道口冲来的危急时刻,他单身拒敌。敌第一波攻势刚被打退,第二波又冲了上来,他的冲锋枪已经无法抵住,于是一条身影跳出洞口掩体,拉响手雷扑入敌群。

和他一样的还有134团6连排长葛洪臣。为掩护部队转入坑道,他单身拒敌,三处重伤,肠子都流了出来,最后时刻用1颗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刘俊卿,志愿军135团3营机炮连班长。这个最先报告敌军开始进攻的英雄,在战斗开始后第三天,为掩护坑道里伤员,手持机枪跳出坑道与敌搏杀,子弹打光后,他手持手榴弹冲了过去……

农廷秋,志愿军133团1连班长。当时全连打得剩下10人,干部全部伤亡。他把剩余人员组成1个班,自任班长,继续战斗,又连续打退敌人3次反扑。最后,为了掩护其他战士转入坑道,他独战敌群,拉响一颗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吕慕祥,志愿军135团6连班长。1952年10月30日,他带领本班反击597.9高地主峰;途中,被敌一个集团火力点阻挡,数次爆破,均未成功。当时,他已4处负伤,仍坚持爬向前去,当快要接近地堡时,再次负伤倒地,他顽强地爬向地堡,用手雷将它炸毁,自己光荣牺牲。

余贵,志愿军86团侦察排战士。他和另外两个战士坚守在一个阵地上,从上午打到下午,他一条腿被炸断,其余两个战士先后牺牲。然而他孤胆奋战,力保阵地不失。当增援部队赶到准备救护他时,他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和余贵一样的还有92团6连班长程荣庆。他在双目受伤失明的情况下,仍凭借听力,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手雷,打退了敌人的反扑。然而在战斗结束后不久,因伤势过重牺牲。

1956年拍摄的电影《上甘岭》中的伤员

刘保成,志愿军102团9连班长。1952年11月20日,在反击537.7高地北山时,他胸部被敌子弹打中,仍指挥全班炸毁敌两个火力点。当敌反扑时,他抱起爆破筒冲向敌群,与敌同归于尽。

周平,志愿军93团9连班长。上甘岭战役中,他带领全班担负运输任务,后因阵地上人少,就自动投入战斗。在头部和右臂负伤后,他仍坚持指挥战斗,打退敌十几次反扑,终因肠子打出、流血过多而牺牲。

曾平章,志愿军92团2连副班长。在上甘岭战役中,他所在的团在537.7高地北山,与敌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他坚守在一个山头的腰部,在打退敌人两次进攻后负伤。敌在炮火、坦克的掩护下,又左右轮番进攻。这时,阵地上已无弹药,他再次负伤。当敌人接近时,他抱起最后1根爆破筒冲向敌群,与数十个敌人同归于尽。

郑金钵,志愿军133团9连副班长。上甘岭战役的第二天,所在连反击537.7高地北山。在接敌运动中,他的右手被打断两个指头,仍坚持带领战士冲杀,先后毙伤敌80余人。班长牺牲后,部队又遭敌两个火力点阻拦,他连续炸掉两个地堡后,光荣牺牲。

抱起炸药包冲向敌地堡的志愿军战士

蒋元伦,志愿军133团6连副班长。1952年10月25日,所在排参加反击537.7高地北山战斗。当进抵敌占阵地时,遇敌火力阻拦,排长命令机枪压制敌人火力,没有成功。部队伤亡逐渐增加,他挺身而出,从侧翼扑向敌地堡,用手雷与敌同归于尽。

田立明,志愿军134团1连班长。全班战至他最后一人时,他拉响了爆破筒。

著名的战斗英雄135团8连副连长侯有昌,胸口被美军机枪打烂,负伤的四天里,为不影响坑道作战的其他战友,他一声都不哼,在第五天悄无声息地牺牲了。

再说一个与邱少云类似的故事。不过和邱少云相比,他没有荣誉没有光环,甚至没有立功受奖,因为他是个战俘。

胡海,十五军的王牌连队134团8连司号员。1951年11月18日,在向597.9高地反击的接敌运动中,他被美17团L连地堡机枪盲射击中腿部,和邱少云一样,为了不暴露部队行踪,他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部队远去。

天明后,掉队的他,被美军发现并俘虏,在严刑拷打之下,除了说自己是司号员外,其余审讯记录——空白。真正的硬骨头!胡海和其他英烈一样,代表了中国军人脊梁。

6

上甘岭,志愿军靠的不只是勇

强大的战斗意志对军队作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一个“勇”字尚不足胜。

志愿军在上甘岭战役给美军带来的“意外”是全方位的,除了英勇顽强的牺牲精神以外,范佛里特在此战对志愿军还有三个“想不到”:

精湛高超的战术水平,

坚不可摧的坑道防御,

坚强有力的后勤保障。

志愿军运送粮食弹药

成功的坑道防御,是志愿军此役胜利的基础。依托上甘岭地区的山地环境,我军在巩固表面阵地工事的同时,修筑坑道工事,打消耗战,最大程度地抵消美军“超级火力”的优势。上甘岭战役的第二阶段,已经完全转入坑道战的形式。而强有力的后勤工作,有效地保障了坑道作战的可持续性。

志愿军上甘岭坑道作战示意

库叔在此前的文章《一位原解放军战术专家的醍醐灌顶之作:美国狂轰上百万枚炮弹,为啥被中国打到绝望,却让日军1万多人惨遭全灭?》中,已经对志愿军在上甘岭战役的坑道作战进行过详细分析。这里我们主要谈谈志愿军此役的技战术发挥。

前面讲到,美军的进攻和防御都相当有一套,他们的优势之一就在于其出色的协同。

从现代军队的观点看,志愿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协同控制,都与美军有一定的差距。可是志愿军有自己的优势,他们不仅是这个世界历史上最英勇的军队,其单兵战术、技术之熟练,也是其他军队难以望其项背的。

志愿军有两样绝活。

其一就是志愿军可以做到在榴弹炮弹弹幕之后150米、其他小口径曲射炮弹弹幕之后100米,甚至50米的距离跟进。

什么概念呢?

炮弹到底有多大威力我不敢拿命去试,并没有切身体验。但手榴弹我很清楚,其实际杀伤距离远远超过教材上说的17米。当年我们营的一等功臣,就是在新兵投弹时,一个新兵不慎将弹掉落,他一脚把兵踹进防护坑,自己捡起手榴弹甩出,转身就跑;在奔跑的过程中回头看了一眼,一颗弹片飞进眉心,此时的距离大约是30米,结果成了植物人。而大口径炮弹的威力,根本不是手榴弹能比拟的。

所以可想而知,志愿军这样紧密的跟进,是非常之危险的,可以说是在死神的钢丝上前进。但是志愿军步兵以无比英勇和熟练技巧,可以做到紧紧跟随弹幕前进。

志愿军可以做到在弹幕后极近距离快速跟进

而当我军炮兵火力准备时,美军都在反斜面的掩体、遮蔽部、防炮洞里面,当我炮兵火力延伸的时候才出来占领阵地。他们与阵地的距离约为20米。可当他们出来时,志愿军步兵已经发起冲锋,基本上可以做到与美军同时进入阵地,甚至先于美军占领阵地。所以志愿军部队总是能够突破美军前沿,与美军展开他们最忌讳的近战,充分发挥我之优势。


美军进入阵地的速度不能说慢,却经常“抢”不过志愿军……

另一项绝活叫三三制。这是深入我军步兵骨髓的战术,变成了一种本能。

这项制度并不是单纯的三人战斗小组那么简单,这种小兵群作战的难度极高。

前面说过,美军进攻中的冲击波,退下去后能随时整补。可是我军已成为本能的的三三制在这点上更加突出,战场上的战士可以随时组合成战斗小组继续战斗,这种战斗力的保持是连续而不中断的。而美军的递补再怎么迅速,也要有个中断,这种时间差在战斗中往往是决定性的。再辅以志愿军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可以说当时地球上没有一支步兵能与志愿军在地面交战。这是小规模战斗美军几乎完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志愿军小兵群冲锋

志愿军的技战术本能与战斗精神的结合,我们看几个故事就能有切实的体会:

陈治国,一个普通的机枪手,在敌军冲锋的时候发现机枪射台全被炮火摧毁,架起来的机枪构成不了射线,直接把机枪架在肩上,把自己整个身体暴露在敌火力前,扭转身喊道:“副连长(初盈江),打啊!”话音未落,身中一枪,被打得坐在地上;没过多久,又中一枪,疼得只能趴在地上当枪架。打到后来两个人都被敌人机枪打得浑身都是弹孔,倒在血泊中。

志愿军机枪阵地

王万成、朱有光,志愿军91团8连战士。1952年11月2日,他们和另外1名战士组成的战斗小组奉命去一个阵地增援。途中那名战士负伤,只剩他们两人前往。当他们赶到阵地时,已经有一个连的敌军上了山头。他们一人拿着并联的2根爆破筒的一头,直接冲向敌群。只要有一个人犹豫、退缩,当时的情况就会出现变化。这不仅仅是舍生忘死的勇气,也是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薛志高、王合良,87团5连副班长,战士。薛志高的左腿被炮弹炸断,不能行动;王合良双眼打瞎,看不见东西。两人在战斗中分别与自己小组失散,相遇后一合计,打。于是,王合良背着薛志高,薛志高给王合良指路,居然继续向前冲击。击退敌军一次反冲击后,两人只剩一颗手榴弹。当敌人再次反扑时,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拉响了弦……

抗美援朝,从美国人的“没想到”开始;而到了上甘岭战役的1952年末,美国人仍然输在了“没想到”。志愿军,也许是一支他们永远无法真正了解的部队。

文 |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

编辑|黄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