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上梁山的好汉,其上山动机各有千秋。有的是被现实逼迫完全出于不得已,比如:林冲,正所谓“逼上梁山”;有的是主动投靠,比如:李逵、阮家兄弟等,本来就是流氓无产者,去梁山混吃混喝,何乐不为;还有的是被梁山头子物色上了,被赚上梁山,如:卢俊义、秦明、朱仝等,他们中了梁山人的奸计,没了退路,不得不屈身于此。
如果说以上三种情况都还在逻辑当中,可是另一类就比较搞笑了,属于自己把自己“赚”上梁山,并且把丰厚的家私一起连带充公的“傻蛋儿”。
第一个出场的“傻蛋儿”就是柴进大官人。
柴大官人是后周皇室子孙,家私千万贯,生活优渥。更重要的是,他家还有丹书铁券,这身份地位可不一般,连赵官家都得给他个面子。这个“富N代”不读圣贤书,当然人家也不需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他如果能像通常纨绔子弟那样过活也正常,哪怕败光了祖业亦在情理之中。
可是,小柴同学不走寻常路,只爱陌生人。他喜欢猎奇。所猎的“奇”不是美洲豹、华南虎、金刚红屁股大猩猩这种“奇珍”,而是“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所谓“好汉”其实就是“流配来的犯人”。如果来人在村头酒店吃得“面皮红了”,柴进就认为你有盘缠,不符合他扶贫标准。原来,柴进识人就靠看面皮是否红了,简直是图样图森破。
柴进此举一看就是照猫画虎学战国四公子孟尝君的。花着老祖宗的钱不心疼,养一堆白吃白喝的,搞搞“商业互吹”,从而得到心理满足。孟尝君除了结交鸡鸣狗盗之徒,也有冯谖这种人杰,帮其壮大家族政治事业。而柴进结交的都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如武松、宋江、石勇等都是犯了事往他庄上躲藏。这些人来柴家混个三饱两倒热水澡,走时再得一笔路费,对柴进没有任何帮助,只会给他生活中埋下定时炸弹。
柴大官人为什么对结交江湖人士乐此不疲?这可能与他生活太优越,有钱就任性有关。他是不懂人间疾苦的,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身处沧州,远离京师的柴进一听说对面那人是京师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立刻“滚鞍下马,飞近前来”。柴进,你好歹是个龙子凤孙,就这么稳不住架势吗?教头不过是个武术教练,每十个禁军配一个教练,这样的教头多如牛毛,你却一下就被“唬”住了。不过,对于柴进来说,结交的人档次不高,像某教头这类也确实算“高格”了。
柴进和这些档次不高的江湖人士在一起无非是喝酒吃肉吹牛皮。 “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但是结交这样的朋友对柴进个人提升能有什么裨益?一看柴进就没好好读书。孔夫子教导的交友三原则是“友直、友谅、友多闻”,柴进结交的“流配来的犯人”能符合这三原则吗?
幸而江湖没辜负柴进砸进去的银子,让他赢得了与山东及时雨宋江齐名的江湖“名望”,让石勇之流的低级混混佩服得五体投地。石勇曾说:“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这两个人就是柴进和宋江。
柴进明着养逃犯,暗着资助黑社会。水泊梁山的王伦就一直受他资金援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所以柴进落草是早晚的事。
他对于梁山就两个作用:一是提供资财;二是装点门面。柴进在“搅屎棍”李逵的捣乱下(背后另有主谋),被迫上了梁山,并且带来了自己和叔叔两家的家产,让梁山发了一笔大财。
宋江想去看东京元宵夜花灯,喝花酒,带的就是柴进。柴进比起梁山人还是见过世面的,可以带出去“装逼”。宋江和柴进一起去见花魁李师师。“李师师说些街市俊俏的话,皆是柴进回答”。这就是柴进的作用。宋江喝大了后露出“梁山泊手段”来,此时“柴进笑道:‘我表兄从来酒后如此,娘子勿笑。’”可见柴进对水泊梁山并不认同,“梁山泊手段”在柴进眼里不过是些低级趣味。
落草前柴进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这些强寇囚徒,他把赏银“丢”在地上,让林冲和洪教头争抢,可见其骨子里的傲慢。落草后,柴进就彻底和这帮他原本瞧不太上的人一体化了,怎能不郁闷?
柴进在梁山位处第十名,负责掌管钱粮。这时的柴进不过是个管家身份,不知他是否会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当年做“柴大官人”时的快活?
幸而范仲淹对柴进比较怜悯,给了他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他最后又回到沧州做“柴大官人”去了,自在过活。 “忽然一日,无疾而终。”
与柴进类似的另一个“傻蛋儿”就是扑天雕李应。
如果说柴进是长久以来不断“作”,最终把自己“作”上梁山的,那么,李应就属于一时冲动管了一桩闲事,结果把自己“赚”上梁山了。李应比柴进更亏。
本来李应作为李家庄庄主,和附近两个庄子联盟,成为有钱有势的地方势力,日子过得爽极了。可是他协调能力不强,又多管了闲事。因协调报晓公鸡被杀一事,被祝家庄少爷射伤,怀恨在心。正好宋江想利用攻打祝家庄的机会来为自己树立高过晁盖的威望。李应报私仇,报着报着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梁山人灭了祝家庄,烧了扈家庄。此时的李家庄处于唇亡齿寒的危险境地,三家联盟就剩下他一家时才傻了眼儿。宋江届时邀请他上梁山,他不太情愿。但怎敌得过宋江赚人上山的手段?宋江让人假扮官府追杀李应,把他逼上梁山,还烧了李家庄绝其后路。当然,上山一定要把李家的财产统统带上来哦。来到梁山后,鉴于李应会经商理财,于是和柴进一起掌管钱粮。
想当年,李应穿着绛红袍子,骑着雪白马,拉风极了!到了梁山,虽说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位置,其次于柴进,但怎比当个雄霸一方的庄主快活?
最后李应的结局和柴进很相似。“李应受中山府都统制,赴任半年,闻知柴进求闲去了,自思也推称风瘫,不能为官,申达省院,缴纳官诰,复还故乡独龙冈村中过活。后与杜兴一处作富豪,俱得善终。”
柴进和李应都是放着原本好日子不过,与江湖人结交,最后把自己“赚”入江湖。一入江湖岁月催,不胜人生一场醉!
幸得作者怜悯,让这二人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落草那段历史权当是一场黄粱梦!
文:刘樱姝
参考文献:《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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