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城:一座神秘而美丽的城市
解筱文
因缘际会,我认识了塔城,匆匆造访过两次。一次在夏天,一次是冬天。
未到之前,就像提起西安能想到大、小雁塔,说到青铜峡,就能想到一百零八塔一样,理所当然以为塔城一定有一座塔。
从乌鲁木齐向西北方向曲折进发约600多公里,就进入了塔城地委、行署所在地塔城市。到了才知道,塔城无塔,就像青海无海,乌海也无海一样。
“塔城”只是塔尔巴哈台城的简称,而塔尔巴哈台是蒙古语“旱獭出没的地方”,故此“塔”与彼“塔”相去甚远。塔城无塔,但有的却是美不胜收的景致、多元融合的历史、神秘多姿的文化。
塔城地区辖设塔城市、额敏县、裕民县、托里县、乌苏市、沙湾县、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区内还有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36个农垦团场。
塔城的北部是西准噶尔山地,南部为北天山、哈比尔尕山,东部和中部是准噶尔盆地,北部绵延着塔尔巴哈台山、巴尔鲁克山、萨吾尔山,西部与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紧紧接壤。
在群峰围拢的这10.45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分布着107条河流,总径流量52.79亿立方米,年径流量1亿立方米以上的河流多达12条。这些河流在大漠瀚海、戈壁沟壑间滋养出一片花繁叶茂、水草丰茂的沃野奇观。
这里的天空浓墨而均匀地泛着湛蓝,空气清新而自由地布满心间。PM2.5数值远远优于全国一级0.035毫克每立方米标准,几乎约等于零。这不是隔三差五,而几乎是一种常态。
置身这纯净的天地间,直觉离天空是如此之近,有一种奔上青藏高原的幻觉,而实际上这里最低处的海拔高度仅为 12 米,与遥远的沿海几乎处在一个水平面。
这里生活着汉、哈萨克、维吾尔、塔塔尔族、乌兹别克族、柯尔克孜、达斡尔、锡伯、俄罗斯等29个民族的群众。他们是呼揭塞人、西突厥人、契丹人、蒙古人、八旗子弟、俄罗斯商人、内地支边者等的后裔,他们互相包容,彼此尊重,繁衍生息,融洽生活在这个多元文化的地域。
原以为这里信息闭塞,而实际上,这个有着200多年通商历史的内陆口岸城市,在信息时代也绝不亚于大城市。塔城市文化广场的大屏幕上,实时播放着CCTV新闻频道的节目,微博、微信等新媒体工具在各民族群众手里广泛应用着,有的乡村居然覆盖了免费WIFI,电子政务、微平台等自如地传递着各种便民服务。从北京而来,和塔城人谈论起国内外时事、中央精神、国家政策等,居然会有一种“灯下黑”的感觉。
走在塔城街坊,看着来来往往丰富的面孔和眸子,听着带有卷舌音的普通话和夹杂民族语言的对白,一种欢快味道在这个静谧而精致的小城爽朗奔放。
路上行驶的车子里,商家门前的音响,不经意传出带有地域民族风情的《塔城心》《美丽的塔城》等歌曲,让人不能不感受到塔城人对故土浓烈的爱。市中心的红楼博物馆铭刻着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与纷繁往事,在银装素裹的冰雪间历久弥新。
劳作之余,塔城人习惯大杯喝酒,大口吃肉,欢歌笑语,翩翩起舞,张弛有道、悠然豪放的生活态度,让到访此地的人,不免几分艳羡。问及一些内地移居此地的群众何故来此,多者讲,来了塔城,就不想走了。
当然,冬天到此尽兴之余的一些游客调侃说,离开塔城,就不敢再来了。这是因为,从西北方向进入塔城,必经世界罕见的暴风雪灾害地段玛依塔斯路段,这个路段不但遍布奇形怪状、千姿百态的巨石星罗棋布,有的如奔马,有的似伏虎,景象极为壮观,充满神秘色彩,而且每年冬季刮起8级以上大风,地面往往伴着大风形成强劲的风雪流,途径此地的车辆极易被风雪吞噬,令人不寒而栗,被称为“魔鬼路”。
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也许另有意图,只是人们难以理解。正因为有此天然屏障阻隔,塔城才这样恬静坚守在祖国的最西北端,悠远地仰望着蓝天,俯瞰着大地,散发着芳香,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泽。
塔城更为神秘的有两个地方,是两座山。在额敏县距巴依木扎边防连南端200米处,有一奇特的山丘顶部,野生灌木自然形成一幅“中国版图”。版图呈暗褐色,与周边的绿地形成极大的反差,灌木图形不仅形状、比例与中国地图极为相似,而且台湾岛、海南岛、南海诸岛屿也十分清晰地展现。而最为惊奇的是,该山就在边防线上。
另一处是位于塔城市以西约十公里处的巴克图山,山长不过数公里,海拔400多米,酷似伟人毛泽东。放眼西顾,可见伟人静静仰卧在山脊,头南脚北,高高的鼻梁,饱满的前额,紧闭的双唇,以及下颚的痣、衣服上的纽扣、还有头下的枕头都清晰可见,神态慈祥,栩栩如生。而此山也在中哈边界处。
这种神秘的相像,是否冥冥注定有一种暗喻。也就是说,现在的疆域抑或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当忍不住赞叹塔城之美时,塔城的老人们望着西边那片曾是中国国土的地方说,那里才是真正的塔城,那里风光更加美丽。谈起150年前的历史,喟叹不已。1864年清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俄国趁机逼迫签订《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从中国西北边疆强行割去4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其中塔城地区就丧失1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
尽管如此,塔城的精神魂魄还依然弥散在边疆,深深地植入这片土地。遗憾之余,多少还是有些欣慰。在现代经济的恣意发展中,一个个曾经秀美的家园不断步入环境破坏、生态恶化、空气混浊的尴尬境地,而塔城还能处变不惊,浑然纯净至今,也实属难得。毫不夸张地讲,塔城就是中国为数不多的最后几个圣地之一。
18世纪的清王朝,从北京出发的加急文书,由一个个驿站间的马匹狂奔传递,在正常的气候条件下,到塔城最快也需要100多天。而今天,若从北京乘飞机至乌鲁木齐,再转机至塔城,仅需半天时间即可看到塔城的美景风物。
历史的变迁,时空的更迭,已被大大简约和浓缩,站在塔城的冬天,凝望这一片瑞雪纷飞、银装素裹的世界,眼前仿佛浮现出程咬金率兵大败西突厥两部,叛乱平息的英雄气概;清政府设塔尔巴哈台军台,设立行政建制的盛大典礼;抗战最艰难,祖国最危难时,塔城各族民众慷慨认捐14架战斗机,支援前线的爱国情怀……
今天的塔城,正谋划着新的变化。资讯中,塔城巴克图辽塔新区正在加快建设,在这片几乎没有工业的城市发展多类产业,意欲迁移大量人口入住;大街上,听到两个貌似外地归家的学子开玩笑地说,塔城什么时候能有地铁?微博中,一位对家乡经济发展寄予希望的塔城人讲,现在的塔城还不像一座城市!
实际上,塔城就是一座定格为美丽的城市。但是在经济逐利的年代,城市的发展是难以停歇的,没有到处高耸楼房,遍地车水马龙,尽数开挖宝藏等等,往往就很难满足城市的生存条件和发展欲望。对于塔城,发展旅游文化、边疆贸易、现代农业、物流信息、酿酒等产业都不失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智慧而持久地守卫绿色圣地,是对塔城执政者智慧、道义和能力的考验,也是对这座美丽城市永续发展的诠释。不必纠结,也不必匆忙,短视所希望的,只是城市发展的一种过程,现在的一切抑或是最好的。当中国很多城市迷失在GDP的雾霾中,找寻不到生机,回不去心灵家园时,塔城无疑就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再来塔城,我定将从春走到冬,走过塔城的四季。
(本文主要内容以《驰骋西北望塔城》为题,刊于2018年9月10日人民日报《 中国城市报 》)
作者:解筱文,战略学者。主评时政、商业、铁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