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维钧而言,“巴黎和会”是最受称赞,却又是最悲惨一天

中国自从有外交以来,出现过两个半外交家,李鸿章和周恩来各算一个,而这半个则是顾维钧。前两位的影响力耳熟能详,而在民国时期的外交史上,顾维钧的名声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而他名气与世界历史上著名、被形容为改变世界的“巴黎和会”不能分开。

在“巴黎和会”上,顾维钧的演讲让他一举成名,一跃成为国际外交界的新星。而这次改变了他生命轨迹的事件,没有充足的准备及自身条件下,根本没办法成事。顾维钧一战成名,可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最佳例子。

顾维钧1888年在上海出生,16岁从上海圣约翰书院毕业后自费到美国留学,考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法律和外交。他回到北京后,1912年到外交部任职,一开始主要任秘书和翻译,但由于外交部按西方模式改组,他很快被晋升为外交部参事。1915年,顾维钧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国公使,当时的妻子唐宝玥也随他到美国。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席卷全球,中国驻美公使馆不能“独善其身”,唐宝玥出席活动时“中招”,仅仅两天后不治身亡(据史料记载,当年瘟疫死了两千万人,可见那场流感有多厉害)。

唐宝玥留下了年幼孩子,顾维钧痛失贤内助,束手无策。当时,顾维钧突然收到急电,任命他为巴黎和会中国政府全权代表。悲痛欲绝的顾维钧曾经想谢绝任命,但自他担任驻美公使后,便开始为中国参加战后和会做了充分工作,放眼当时的中国外交界,在巴黎和会上,没有谁比顾维钧更有发言权。

再加上顾维钧向北洋政府提出了一个导向性战略:中国要能够获得最大优势,就必须要获得美国支持。他还成立了一个和会小组,专门研究战后中国如何利用战争争取自己最大利益。所以,在北京政府来看,对和会最关注的最有发言权的就是顾维钧。

在国家的利益面前,顾维钧在压制悲痛下决定参加巴黎和会。奔赴巴黎前,顾维钧还专程到白宫拜见美国总统威尔逊。与顾维钧的关系相当好的威尔逊也许诺,和会上一定会支持和帮助中国。

组织巴黎和会者,将参加和会一战战胜国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派出五名代表参加,二等派出三名,而一些新成立新独立的国家则只有两个代表的名额。当时,中国政府有了美国做后盾,自认为属于一等国,所以派出五名代表: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陆征祥、驻美国公使顾维钧、南方革命政府代表王正廷、驻英国公使施肇基、驻比利时公使魏宸祖。

然而代表团抵达巴黎后才发现,中国被划为最末一等,名额少了三名,谁代表中国出席巴黎和会成了个问题,另外,美国代表得知了另一更棘手的问题:日本人提出要把山东的权益从德国人手中转让给他们。

这时,距离中国代表上台发言只有不到三个小时。于是,中方代表向大会申请将发言时间推迟到第二天上午。面对一个“烫手山芋”,几名代表都偃旗息鼓,这时长时间研究“山东问题”的顾维钧站出来接下任务。最终代表团决定,由王正廷和顾维钧出席,顾维钧上台发言。

1919年1月28日上午,由五大国代表组成的十人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将如何分配。

顾维钧身为哥伦比亚大学国际法学博士,依据法理辩论,发言环环相扣,有理有据有力。首先回顾山东如何被德国人占据,接着谈到山东是如何又被日本人占领的。他还列举中国在一战中所做的贡献。更以中国不能放弃孔夫子的诞生地山东,犹如基督徒不能放弃圣地耶路撒冷这个例子来一再力陈,震撼欧美代表,扭转舆论形势,博取列强同情。

美国总统及英国首相都听了他的发言,都与他握手以示肯定。据法国总理克里蒙梭回忆录上指出,当时顾维钧对于日本:“有如灵猫戏鼠,尽显擒纵之巧技。”当晚,当地报纸刊印出顾维钧的精彩发言,特别强调中国代表的声明,受到除日本以外各大国代表一致赞扬。

消息很快传遍世界,中国代表团收到国内各界贺电,顾维钧大受鼓舞。但是,作为一名职业外交家,他明白受到称赞与解决问题是两回事。最终就山东问题,中国代表团在对德和约方面,用了拒绝到场签字的方式抗议,这是当时中国近百年来,第一次对列强说“不”。

可惜的是,中国代表团向和会提出两项提案:取消帝国主义在华特权;取消日本强迫中国承认的《二十一条》,收回山东权益;但提案被否决。巴黎和会最终引起中国民众抗议,爆发五四运动。

在顾维钧的回忆录中描述了当时心情:“一切都是那样暗淡,那天色,那树影,那沉寂的街道,我想这天必将被视为悲惨的日子,留存于中国的历史上。”然而,顾维钧单靠一人之力,还无法改变当时的中国,但他在外交上所做的努力,却在中国的外交史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