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西方古典时代的步兵方阵，最早和最著名的代表，莫过于古希腊重步兵方阵了。这种重步兵方阵以拥有良好的防御与纪律，能够发动整齐划一而势不可挡的阵列冲锋而著称。《斯巴达300勇士》等诸多影视作品，都曾将那种雷霆万钧的阵列冲锋再现于观众面前。这些影视作品和很多军事历史著作，一般都认为古希腊重装步兵的主要杀伤武器是那些锐利的长矛。不过根据近些年来的研究与复原，古希腊重步兵列阵冲锋，给造成敌人严重伤亡的真正杀手锏其实是由一面面沉重盾牌所组成的盾墙，其所带来的冲撞、挤压和践踏。著名的马拉松之战就是这种战术最好的例子。
公元前490年，波斯帝国君主大流士一世的海陆军终于登上了希腊的土地。他希望用自己的刀剑和弓箭教训以雅典人为首的希腊人。双方的恩怨来自波斯帝国统治下的小亚细亚（今天土耳其）爱奥尼亚城邦。爱奥尼亚城邦暴动时，雅典人援助了自己的远亲，造成了波斯军队巨大损失，波斯军队的阵亡者就包括大流士一世纪的女婿。
现在历史学家普遍认为，马拉松战役波斯一方的参战人数是2万人，其中1.9万步兵，1000骑兵。波斯步兵中有来自色雷斯的轻步兵和善用破甲战斧的萨卡人，他们是波斯陆军中对希腊人威胁最大的两支力量。由于没有马鞍和马镫，以及波斯人的骑射传统，波斯骑兵还不能对希腊人发动骑乘冲锋。在步兵装备上，由国库统一供应装备的波斯士兵比不上自掏腰包的雅典士兵，并且弓箭手的比例很大。
迎战的希腊军队由1万名雅典步兵和400名普拉提亚人组成。由于雅典分为10个部落，指挥官人数也是10人。雅典重装士兵的标志性武器就是手中接近1米的阿尔戈斯盾，盾牌重量9公斤，价格超过30德拉科马（1德拉科马大约4.17克白银）。阿尔戈斯盾的盾牌是浅碗形状，最早是木质、边缘镶铜，有两个把手，其中一条把手横过盾牌中心，另一条把手位于盾牌边缘。作战时，希腊战士用左臂穿过盾牌中心的把手，握紧盾牌边缘的把手。在古希腊，城邦公民和持盾重步兵就是同一个词，马拉松之战的雅典公民都是经过两年集训的精锐战士。他们成为公民的标志就是在雅典娜神像前接过父辈留下的盾牌。
“大军浩浩荡荡，弓箭手和骑手所向披靡，观之令人生畏，战之锐不可当，个个精神抖擞，坚毅果决。”这是参与了马拉松之战的雅典戏剧作家埃斯库罗斯对波斯人的描述。随着敌人出现在雅典士兵的视线内，埃斯库罗斯和战友们让奴隶帮忙依次穿上了18公斤重的胸甲，在小腿上穿上了胫甲。直径一米，中心厚度23厘米，包裹着青铜的阿尔戈斯盾是他们的左手武器。1.5米或2.5米的白腊木刺枪是他们的右手武器。刺枪的主要功能就是刺杀，刺枪枪头是叶形铁制，枪杠末端还有青铜尾钉。
雅典军队的阵线拉长到和波斯人相当，将军队主力部署到两翼，而在方针中央“纵深只有少数几排”，雅典大军显然把攻击的重点放在这两翼。波斯军队的两翼是则骑兵和步兵的混合，中央军阵由波斯老兵组成。从排兵布阵上看，雅典军队的布置正好可以克制波斯军队，这是因为在波斯军队中的爱奥尼亚人提前将波斯人的底牌告诉了雅典人。
当太阳到达一天的最高点时，会战正式开始。雅典方阵在小步快跑后进入交战区域。由于在远程攻击武器上居于劣势，于是雅典人在进入了波斯人弓箭射程时开始加速。波斯弓箭手的箭头是青铜所制，穿透力不强，难以穿透雅典士兵的大型盾牌和胸甲，对雅典军队的冲锋杀伤力有限。于是雅典两翼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接近了敌人，他们的盾牌连接在一起，肩并肩的冲击波斯人的军阵。波斯战士尤其是波斯本族人的训练水平和作战勇气并不低，但武器装备和战法的差异决定了胜败。波斯士兵的主要肉搏武器是短矛、弯刀和短剑，在被雅典士兵逼近时难以应对盾牌和长枪的组合。而且当成排的盾牌挤压过来之时，个人的武勇也无从发挥。所以当地域狭窄，退无可退之时，再勇武的人也失去了施展的空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屠戮。
波斯军队两翼士兵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窘迫的局面，其结果自然是惨遭屠戮。波斯军队中也不是没有可以抗衡雅典重装步兵的士兵，吕底亚人的装备就和古希腊人相似，色雷斯人也有和古希腊士兵交战的经验和装备，但三十五个民族组成的联军在指挥调度上有着相当的困难。左右两翼的士兵在遭到失败后迅速逃向岸边，而波斯军队的中军却占了上风。雅典中军在前进路上遇到了一片灌木丛，使得他们的冲击速度减慢，波斯中军的弓箭手得到了比两翼同行更多的射击机会。
在波斯人的箭雨之下，本来就居于劣势的雅典中军损失惨重。由于波斯的中军集中了波斯人的主力，而萨卡人的镐式战斧更能轻易地砍开雅典重装步兵的盔甲，所以波斯中军在自己两翼败退的同时将雅典中军击败。但是雅典两翼军队在自己指挥官的指挥下迅速攻向波斯中军的侧翼和后部，波斯中军陷入了雅典全军的包围之中，被雅典军队合围击败。按照希罗多德的说法马拉松战役雅典人损失了192人，杀死了6400名波斯士兵。
马拉松之战，可以说是希腊方阵战术的最典型展示。雅典重步兵的集群冲锋就像一排排盾牌和长矛组成的波浪，依靠重装士兵的装备优势和密切配合挤压对方的阵线，让对手的战术无从施展。具体到每个士兵身上由于阿尔戈斯盾牌只能保护士兵的左侧，因此希腊方阵中所有的士兵都必须盾牌相互交叠，靠着自己战友的保护冲锋，靠着盾牌顶着盾牌，肩并肩地向前推挤。在这种紧密队形下，希腊士兵也无法在身侧使用长矛，因为缺乏使用的空间，而且矛尾锋利的青铜尾钉还可能伤到身后的战友。因此，希腊士兵基本只能将长矛举过头顶来刺杀，更多则是用矛尖或尾钉杀死被挤到的敌人。
总之，组成方阵的雅典士兵依靠盾牌和配合，用强有力的冲撞击倒波斯士兵，然后用践踏和长矛的刺杀完成收割生命的工作。这种打法和今天的美式橄榄球比赛非常相似。根据仪器测试，美式橄榄球职业运动员在全力冲锋时的冲撞力量可以达到一吨以上，在防御时可以达到两吨左右，是重量级拳击手重拳力量的二到四倍。雅典士兵的身体素质自然不可能和职业运动员媲美，但他们的数量却远远超出，每一个士兵背后都有战友肩并肩、手推手一排排的顶上，所以冲撞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也正是这种战术优势造就了马拉松之战希腊人的胜利和惊人的战损比。
本文为冷兵器研究所原创稿件，主编原廓、作者李从嘉。任何媒体或者公众号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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