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其中有一个情节是,三个小朋友到少林寺去拜师学艺,老方丈分别问这三个孩子:“你们说说,你们为啥要来少林寺学功夫?”
“为了强身健体,成为国家栋梁”,老方丈点点头。
“为了习得一身武艺,日后能够保护家国”,老方丈又微微笑,遂问最后一个小朋友:“那么,你呢?”
“混口饭吃”,老方丈一脸不悦,便给他好好教育了一番。
但是,混口饭吃有什么不对吗?至少我觉得这个回答比前两个都真实,很多时候,拥有“梦想”在如今几乎被认为是一种道德必需品,可实际上它往往只意味着心怀贪婪而缺乏想象力的野心。而每每被问到“你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它的涵义已经超越了对于个人品性的评价,而变成了一种近乎道德的拷问,仿佛如果这个时候你不说出一个足够煽情的答案,就会被视为异类,没有追求和抱负的平庸之辈。
是的,这个世界需要煽情,煽情可以使人忽略真实的本质而直接从表面上达到情感的高点,对于一段同样的表述,只需要加上几个合适的形容词,切换一种不太常用的句式,就可以有效地放大所要表达的真实情感。而在这个处处都要衡量“成本”的现实中,无论对于言者还是受众,这样做无疑都是极有效率的。在《三体》一书中,有人问“清明上河图”和一张“星星点点的星空图”相比,哪一个所蕴含的信息量更大,实际上是星空图中所藏的信息比前者大几个数量级,它将海量的信息隐藏在了简单的外表之下。实际上,简繁简是很多事物的发展趋势,《三体》中说过技术的演进是简繁简的,就像开始很low的投石机,到设备高端复杂的坦克,最后再到无设备倾向的战舰。再看小处,以前的家装是一些简单笨重的家具,后来开始把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装入房间,而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嵌入墙中的电视,储物箱式的凳子,可展开的衣柜,复杂的细节隐藏在了简单之下。华丽复杂的表层煽情方式往往带有一个空洞的内核,它使我们表达出的情感带有了深藏的脆弱。
《三体III死神永生》:为你送一颗星星——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
人类面临400年后将出现的三体人入侵,想出了许多应对方法,其中有一个叫做阶梯计划,简而言之就是把一颗人类的大脑送入太空,期望被三体人截获并复活,达到成为内部间谍的目的。这个大脑就是云天明的,他身患肺癌,将不久于人世,他的朋友给了他300万元用于治疗,他却将这笔钱买了一个星星匿名送给他默默爱着的人——程心,自己等死。程心是地球防御工程的一个重要科学家,阶梯计划就是她组织的,当她知道自己送入太空的大脑原来的主人,是曾送给她一颗星星的人时,她含泪说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震惊的话:“那他吃什么?”。
在那一刻,程心对于云天明的感情从一个极其简单的,对他基本需要的理性关怀中迸发出来,这个简单的表达蕴含了真实深刻的情感。我的故事介绍已经极大缩水了,也许读过《三体》的朋友对这点会更有体会。但是你可知道,在这个朴实无华的简单之前,作者进行了多么复杂的细节铺垫,但是就是这个简单的情感表达,瞬间又将所有真实的情感细节击中我们的心灵,让我们感到震撼。就像一张星星点点的星空图,看似简简单单,却拥有囊括整个宇宙的气势。
这就是煽情主义和真实情感的差别,前者化简为繁,将情感从道德伦理、社会认同、语言修饰上面进行包装,当我们在被推至更高的情感水平时,不禁对这样的情感感到困惑和厌倦(想一想国内许多歌曲选秀节目最爱问的一个问题,“你的梦想什么?”,就可以感觉到了)。后者藏繁于简,让你从简单的情感外壳下去领略真实情感的复杂微妙,我觉得,被这样的情感说服,才会让人感到满足。
再讲一个段子了,旨在表达这样一件事,一种情感,如果从理性方面切入,往往比从感性方面切入更加具有说服力。
每个人都有需要被安慰的时候,这个时候,常见的安慰方法有:同仇敌忾,一起说那个人的不好;大妈式的关怀,什么你不要伤心了之类的;善意欺骗,告诉他你其实很棒;摸摸毛等等……这些方法当然是有效的,但是又不是那么有效,最终还是会让时间解决问题,然而,我们恰恰需要解决的就是时间问题。吃了感冒药我的感冒一个月以后好了,那这感冒药有屁用。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他喜欢一个女生,但是上次不巧又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生走在一起,感觉还很欢乐的样子,这令他感觉比较纠结。那我就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她,他说,开始就是朋友嘛,关系还可以,后来一起吃过一次饭,散过一次步。那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就告诉他:“你跟她散过步吃过饭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这样的经历对她很平常,但是对于你,你可能就觉得是你们之间的一个比较私密的经历,然而这就是一种误会,误认为这是女生的好感(比较伤感的是,很多男生会因为感觉到女生的好感而喜欢一个女生)。另外,她跟其他男生散步关你屁事,你要是真要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我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就给他分析了这么一段,结果却意外治好了他的真命天女症,后来他认为他是属于前面那种情况……
其实这事和前面说的一脉相承,只了解书本本身的人,对于书本也必定是一无所知的,只了解感性而明显带有煽情主义的人,对于感性也必定是一无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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