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足球队世界杯赛场上的“跑不死”表现是嗅盐的功劳?

俄罗斯承认世界杯球员使用了氨气

德国队这届世界杯得到表现让人大跌眼镜,没有逃过世界杯卫冕冠军小组赛回家的“诅咒”。但是,德国媒体却没有闲着,日前就“揭露”东道主球员赛场揉鼻子的行为涉嫌使用兴奋剂。

很快,俄罗斯队医就印证了德国媒体的指控,公开承认俄罗斯队员使用了嗅盐。

消息一出,引发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国内自媒体做了大量的解读:

有人列出详尽数据,将俄罗斯队员在世界杯比赛期间的“跑不死”与闻氨气看成铁定的因果事实:“我说呢,俄罗斯队世界排名那么低,赛场上咋就那么生猛,跑不死呢。猫腻原来在这里”。

有的人,援引某国外砖家的话说:“使用氨气达到的效果是和使用禁药完全一样”。

甚至有的人说,俄罗斯运动员在鼻腔中放置浸渍氨水的棉签——这种解读最搞笑,是缺乏最基本常识的扯蛋。

还有的人为不争气的国足提出一项建设性建议:“应该借鉴俄罗斯队的做法,让国足队员赛场上也闻氨气”。

这些解读靠谱吗?吸氨气真的是俄罗斯队这届世界杯赛场成功的“秘籍”吗?

俄罗斯队员使用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先来看看外媒的报道:

“Team doctor Eduard Bezuglov (Безуглов Эдуард) has admitted that the Russian football team used smelling salts during its World Cup matches. “This is common ammonia, which is moistened in cotton wool and breathed in”, he told Sport.ru. “This is done by thousands of athletes to perk them up […]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doping.”

翻译过来就是:

队医承认俄罗斯足球队队员在世界杯期间使用了嗅盐。“就是一般的氨,用棉签浸润后吸入”,“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运动员都在使用,……这与兴奋剂毫无相关”。

就是说,虽然说吸入的是氨,使用的却是“嗅盐”,跟兴奋剂不是一回事。

什么是嗅盐?

嗅盐就是碳酸铵的水溶液——(NH4)2CO3-H2O。

嗅盐在国外很容易买到,商业嗅盐是碳酸铵的水或酒精溶液,通常还会加入一些香料。

运动员使用的应该不会含有酒精和其他香料,就是碳酸铵的水溶液。

博大精深的嗅盐——一种鼻烟,作用相当于我们的“掐人中”

传统上的嗅盐具有相当悠久的历史,其博大精深程度不亚于我们很多的祖传秘方。

据说,古罗马时期普林尼(公元23-79)的著作中就提到了嗅盐。

到13世纪,炼金术士就确知和使用嗅盐,并将之与大量其他本草药归于一类,主要用于唤醒“昏迷”的女性。——很多人总在“担心”欧洲人傻,在古代不像中国人知道使用花花草草作为药物来自治病。这种担心其实真的是多余的。古代欧洲人使用的“草药”一点不比我们少。我们今天还在使用的一些草药还是从欧洲和中东引进来的,比如,鸦片。

到17世纪,嗅盐的制备有了详细说明,主要通过蒸馏雄鹿的角和蹄的刨片获得,结晶后就是碳酸铵,因此,也称为鹿角精。与酒精或其他香料混合在一起,就是商售嗅盐。

另外,它还被称为“面包师的氨”,是现代发酵剂的先驱——今天传说中炸油条用氨水或尿素,也不是无源之水。

嗅盐在医学上的使用见于一名叫Peter Shepherd的外科医生于1878年写的一本“急救指南”中,用来唤醒昏迷的人,使之恢复自主呼吸和循环。

该指南中详细介绍了这种“复苏术”的操作要点:

要点1:“保持呼吸道通畅——清洁口腔和鼻孔,张开患者的嘴;向前拉出其舌头。除去颈部和胸部所有紧身衣物。“

要点2:”调整患者的体位——使患者仰卧在平坦的表面上,稍微抬高脚和头肩部。“

要点3:“如果可以,将患者全身浸入温浴,水没及颈部。20秒后,让患者坐起,用冷水冲击其胸部和脸部,并让他闻臭盐氨气。患者在温浴中时间不应该超过五到六分钟。“

要点4:”激发刺激——在上述方法的使用过程中,用鼻烟或嗅盐刺激鼻孔,用羽毛搔喉部。轻轻擦拭胸部和脸部,并交替冲冷水和热水。“

要点5:”诱导循环和回温——用干毯子覆盖患者并开始用力摩擦四肢皮肤。然后使用热的法兰绒、热水袋、热砖等热敷腋窝、胃部、大腿和脚底等,促进身体回暖。苏醒后,恢复吞咽时,应给予一茶匙温水、少量葡萄酒、温的白兰地和水,或咖啡。患者应该卧床休息并鼓励睡眠。“

可见,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复苏术非常类似于中医的一些疗法,基本上是基于传统或者轶闻,没有证据支持。

其中,嗅盐的使用其实就是一种鼻烟,作用是“唤醒”晕厥(其实是自己醒转)的人。几乎就等于我们的“掐人中”神术。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红十字会和圣约翰救伤队强烈推荐嗅盐作为战场急救箱必备的急救药物。

至于嗅盐在运动中的使用,也是承自以上的医学用途,主要是唤醒体育运动中昏倒的人。尤其常用在拳击运动中被打晕到底的拳手。

只不过,其他的那些复杂的操作和神器都被逐一滤掉,仅剩下了吸嗅盐这种简单易行的神术神药。

后来,在诸如橄榄球、冰球、足球等强对抗,以及举重等高强度运动中广泛使用,除了用于唤醒,也用来提神。

直到现在,嗅盐仍是很多教练和队医随身携带药箱中必备的“神器”之一。

据说,国内的健身房,举铁训练中,教练也会提供这种神药。

嗅盐作用原理是什么?

闻嗅盐其实是吸入碳酸铵释放的氨气。

对于氨气,上世纪70、80年代在农村待过的人都不陌生。那时,由于工业落后,使用的化肥主要是“氨水”——距离很远就能闻到刺鼻的恶臭,近距离吸入还会刺激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呼吸道黏膜具有强烈的刺激性。

后来使用碳酸氢铵(简称碳铵),在撒施过程中也会释放氨气,具有明显的刺激性恶嗅。

吸嗅盐就是利用氨气的这种恶嗅和强烈刺激性,所有介绍文章中都会说刺激“吸气反射”,引发连续快速的深呼吸,吸入更多氧气,也就会给脑输送更多的氧气,因为可以起到提神和唤醒的效应。

然而,医学上根本没有“吸气反射”这个术语。

实际上,吸入氨气刺激的是一种回避性反应——屏气。随后的深呼吸是屏气反应的继发代偿反应。

这很容易理解,比如,你进入一个充满浓烟、或恶臭的房间,你会立刻屏住呼吸,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到达有新鲜空气空间,就会“恶狠狠”深深地吸气。

这是因为,启动不由我们的意志控制的生理性呼吸的是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屏气时,通常最多只需要30秒,血液中集聚的二氧化碳就足以刺激吸气中枢发出强迫性吸气指令。

在剧烈运动时,由于代谢率奇高,氧需求和二氧化碳排泄需求的显著增加——这就是剧烈运动时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原因。这时,如果给予氨气这种强刺激,短暂的屏气回避反应产生的呼吸停止都会诱发随后的深呼吸。

深呼吸后,我们通常感觉会格外舒畅,格外舒服,头脑似乎也格外清醒——其实,这些都是主观感觉。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研究证据证明,吸嗅盐会起到被认为的作用。

这一点,甚至不要试验验证,在目前的医学理论下也是不成立的。

吸臭盐真的有用吗?

嗅盐这东西,跟我们博大精深的祖传秘方一样,除了传统“认为”和轶闻外,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证据支持。

从理论上讲,吸嗅盐增加血氧浓度,提神,催醒作用都站不住脚。

我们知道,只要没有呼吸障碍,呼吸就可以吸入足够的氧气。氧气向组织的转运取决于血液携带和运输氧的能力,这又决定于红细胞的血红蛋白含量和血红蛋白结合氧的能力——血氧饱和度:动脉血中结合氧的血红蛋白占总血红蛋白的比值。比如,一氧化碳中毒就是一氧化碳占据血红蛋白上氧的结合位点导致结合运输氧能力下降。

促红细胞生成素正是因为可以促生红细胞、提高血红蛋白浓度增强携带运输氧的能力而被列为运动禁药的。

健康人通常情况下,人的血氧饱和度在95~100%之间,几乎都在100%。因此,血液携带和运输氧的能力根本没有提升的空间。

即使再怎么呼吸,血氧饱和度也不会有提高,组织也得不到额外的氧供给。

如何使用?

传统上,将少量高浓度碳酸铵储存于一个密闭的、带有小孔的小玻璃瓶。需要吸时,打开小孔,高浓度氨气瞬间释放,吸者将小孔对准鼻孔吸入这种氨气烟雾。

因此,吸臭盐极其类似于吸鼻烟,或者说,干脆就是“鼻烟”的一种。

现在,商供臭盐通常制成有软包装保护胶囊,或玻璃安瓿。

使用时,打破或者弄碎内包装,一次性吸入后丢弃。

嗅盐并不在“世界反兴奋剂条例”的违禁品之列

正因为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证据证明嗅盐有任何生理意义。

另一方面,偶尔、短暂吸少量嗅盐也没有发现对人体可以产生任何危害。

因此,嗅盐并没有被列入“世界反兴奋剂条例”违禁品之列——认为嗅盐有兴奋剂效应的,实质上是认为世界反兴奋剂机构是傻瓜。

就是说,运动员使用嗅盐并不违规。除了拳击运动员外。

事实上,很多年来,大量运动员都在使用嗅盐。

在之前的拳击运动中,拳手大量使用嗅盐。后来认为,拳击运动中使用嗅盐有可能掩盖存在潜在脑损害拳手的表现,勉强支撑继续比赛,有可能增加大脑损伤甚至致死的风险。因此,拳击界禁止运动员使用嗅盐。

运动员使用嗅盐是一种迷信

或曰,既然嗅盐屁用没有,那么多运动员们为什么还会使用。尤其是运动科学高度发达的西方国家,难道运动科学家、教练员和那多顶级运动员都迷信吗?

很不幸,被你言中。

竞技体育,被称为挑战人类运动极限。自古以来,越是从事极限“事业”的人们越是迷信得不可救药。

目前,国际体坛的顶尖运动员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迷信得一塌糊涂。比赛、训练、甚至日常生活中各种奇葩的迷信层出不穷。比如,坚信某种仪式,某些幸运或禁忌数字或事物等,都会带来好运或厄运。

吸嗅盐就是运动员们最为普遍性的集体性迷信之一。

如果说可能有点用的话,那也就是一点屁用,跟闻屁一样的有用。

因此,俄罗斯足球队运动员在家门口这届世界杯上的“跑不死”的表现,跟吸嗅盐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尽管他们自己或者认为有用),更不算违禁或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