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剿灭北汉,表面上看是宋朝的统一步伐加快了。实际上,从长远来看,此次征伐得不偿失。要知道,当时大宋的最大敌人是契丹,非北汉。假如赵光义北伐的首要目标是攻下幽州,然后平定燕地,势必不用一兵一卒北汉也会投降。其实,赵匡胤在世时已和赵普等文臣达成了此共识。明朝政治家陈邦瞻曾言:“太宗(赵光义)一日忘其本谋,急于伐(北)汉,尽锐坚城之下,仅能克之。师已老矣,复议攻燕,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缯。一败(高梁河之役)而没世不振,再举再失利(雍熙北征),皆由太宗不知天下之大势,倒行求前,以致颠蹶也。”只是赵光义急于求成,舍本取末,先灭北汉再伐辽,为日后失败埋下一大伏笔。
公元976年6月,赵光义想借着灭北汉的余威,乘胜收复被契丹占据的燕云十六州,于是亲率三十万大军进抵易州。辽国刺史刘宇原本即为汉人,因此直接献城归宋。之后,赵光义留下一千一千多士兵协助刘宇镇守易州,随即对涿州进攻,涿州判官刘厚德也为汉人,干脆也归降大宋。
兵不血刃就获得了两个州,赵光义心里开始有点飘了,于是又兵指幽州(北京)城南,派崔彦进、宋惺、孟玄哲、刘遇四将分别率军四面攻城。但是,让赵光义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碰到一个不要命的守将——耶律古,此人具有十分顽强的抵御力,只得亲自上阵督战。
从辽太宗起,幽州一直是契丹的重镇,方圆近五十里,城墙坚厚。当时幽州的守城将领为契丹燕王韩匡嗣之子韩德让,此人“有智略,喜建功立事。”这韩德让原是汉人,其祖父韩知古本是被契丹皇室从汉地掠走的私奴,之后受到耶律阿保机赏识,官至中书令。韩德让之父韩匡嗣,由于有一手好医术,被辽景宗宠信。
而韩德让,相貌堂堂,深习边事,忠于契丹皇室,与城内官将“整器械,安兵侧,随宜备御,志不稍懈。”
尽管如此,一鼓作气的宋军日夜攻城不止,此时城中一个都指挥使李扎勒灿逃出城来投降,“城中益惧。”
得知幽州危急,辽朝萧太后急忙遣耶律沙率军驰援,名将耶律休哥闻讯,主动请缨,于是两人一同奔赴幽州,“将五院军并发。”
此时的韩德让也快支撑不住了:辽朝的建雄节度使刘延素和蓟州知州刘守恩先后归降大宋,还将契丹边境的排兵布阵说的一清二楚。
当时正值盛夏,幽州久攻不下,宋军将士的战斗力开始下降,“将士多怠”。
此时,赵光义获知辽朝援军已抵达高粱河,随即率大军拔营齐起,前去高粱河迎敌。还没有到河边,就看到数万的辽兵越河而来,双方摆开阵势,金鼓齐鸣,战旗飞舞,宋军奋起激战,辽兵伤亡惨重,不得不后退。赵光义见状,随即命令宋军加紧猛攻。
就在此时,让赵光义没有料到的是又有两队辽兵前来驰援,左翼是耶律斜轸,右翼是耶律学古。
两人均为辽国名将,有自己的用兵之道,一左一右,两翼包抄,向宋军奔杀过来。
当时天色已晚,辽军精骑手中钢刀飞舞,火炬乱飞,给困怠多日的宋军心理压力很大,没多久阵脚开始乱了。同时,幽州城内的辽朝兵马乘城举火,大声宣威,声震天地,守将韩德让等人也四开城门,列阵鸣鼓,大有里应外合,夹击宋军之势。
南北西院大王奋勇当先,辽军更加凶猛,之前败走的耶律沙重整兵马又返战场,耶律休哥身受三处伤创仍纵马驰杀。
很快,宋军支撑不住,崩溃四散。
赵光义本人的大腿上也被乱箭射中,只得乘驴车,在辅超、呼延赞等人奋力掩护下才逃过一劫,一同南奔向琢州,十分狼狈。
高梁河一役,宋军被斩首一万多,辽军“匹敌兵仗、符印、粮馈、货币不可胜计。”据宋人笔记《黙记》所记,“(宋)太宗自燕京城下军溃,北虏(辽军)追之,仅得脱。凡行在服御宝器尽为所夺,从人宫嫔尽陷没。(太宗)股上中两箭,岁岁必发。其弃天下(日后死亡)竟以箭疮发云”。
赵光义回到汴京后,由于北伐大败,平定北汉的封赏也懒得提了,将士怨言四起。
赵匡胤之子武功郡王赵德昭可能是受将士的委托,也可能是想尽一份力吧,就入宫见叔皇,请求朝廷犒赏平北汉的有功将士。
这赵光义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侄子更不爽了。
原来征辽时,宋军曾被契丹夜间偷袭过一次,大乱之中将士找不着赵光义了,于是不少将士就想拥赵德昭为帝。
还好,赵光义及时现身,安抚受到惊扰的将士,最后还是获知了有人扶立侄子为帝,心里十分郁闷。
现在,赵德昭又来进谏,来的真不是时候,赵光义果然不高兴,说:“等你自己做了皇帝,再行封赏不迟!”
听到皇叔这样说,赵德昭十分惊慌,忙辞殿还归自己的王府。入门后,小伙子问左右侍从:“你们手头有刀吗?”侍从回报说王府中不敢带刀。赵德昭干脆进入厨房,将门闩紧,拿起菜刀就抹了脖子,自刎而死。
赵光义听说后“惊悔”,抱尸大哭,估计也是演戏。
高粱河之战,是宋辽首次主力对决战。宋军最后败北,是有很多原因的。
首先,宋军准备不足,仓促出兵。要知道,当时中原第一强敌就是契丹,没有充分的准备就轻开战端,显然是冒险的。赵光义还疏忽了一点,没有设置战略预备队,万一不利,则一发不可收拾。
其次,将士疲怠,行军围城。围攻幽州时,在耶律沙援军尚未到来之前就其击败已是十分不易,但是获胜后追击敌军十余里就用了一个下午,可见当时宋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加上辽军之后又出动精锐骑兵,宋军又没有进行有效的防范,兵败在所难免。
最后,没有占据有利地形。如在围攻幽州时,赵光义只要派兵夺取得胜口、古北口等要塞,不仅可以使幽州守军成了瓮中之鳖,还可以据险阻击辽军救兵。赵光义却将决战地选在一马平川的高梁河,极易发挥辽军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对宋军的步兵却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