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淡薄宁静的心境,才能写出生命力悠远绵长的散文

杨绛生于清末民初,几经朝代更迭,饱览世事风云。年轻时曾随父南北徙居、经历战乱和出国留学,阅历丰富,学养深厚,对人生的体验与悟解十分独特和透彻,于是她能笑迎苦难人生,并以出世的达观对待世俗的生活。

可以说杨绛散文的幽默风格,不仅仅是体现她对人生的一种态度,更体现她人生的思考。

杨绛作为历史边缘的旁观者,同时又是卷入时代的波峰浪谷充当不由自主的历史“主角”,她作品的主题,离不开对人生和历史的反思。杨绛对人生和历史的思考所体现出来的幽默,我们且把它叫做“黑色幽默”。这种“黑色幽默”与前面所述的轻松愉快的幽默,虽然有风格上的相似,但两者反映的主题的深浅不同,“黑色幽默”反映的社会问题更深沉,读者含笑读毕,会有所感悟。

在作品《干校六记》和《丙丁未年纪事》就有表现:“文学所和另一所最先下放。用部队的词儿不称‘所’而称‘连’。两连动身的日子,学部敲罗打鼓,我们都放了学去欢送。下放人员整队而出;红旗开处,俞平老和俞师母领队当先。年逾七旬的老人了还像学龄儿童那样排差队伍,远赴干校上学。”“文革”中,知识分子无论年纪大小统统被派遣下乡,上干校。“红旗开处”,“像学龄儿童那样排差队伍”读之虽然庄严却显得滑稽,年逾七旬的老人了,作者“心中不忍”,透露出一种无奈,一种悲凉。“文革”十年是中国现代史上的重大事件,这是一个我们这一代难以表述的是时代,它究竟是一幕怎样的悲剧?我们不得而知。《丙丁未年纪事》描写杨绛先后被“揪出来”的知识分子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是红专家,至少也是粉红专家,或是红里白专家,我却‘白’而不‘专’,也称不上‘家’。这回他们和我成了‘一丘之貉’,当然委屈了他们,荣幸的是我。”

同在一条船上的“难友”,却不“同心协力”,还要分“红白”,让人啼笑皆非,也让人深思。杨绛下放之初,再见到钱钟书,干校劳动把钱钟书折磨得憔悴不堪“又黑又瘦,简直换了个样儿”,杨绛不说:“连我都不认识了”,而说:“奇怪的是我还一见就认识”。

这是满腔愤感和怜爱交融而成的幽默语言,杨绛举重若轻,将人生的苦味包孕于轻松的语气中,这“黑色幽默”蕴涵着杨绛内心强烈的辛酸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