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谍战小说的叙事结构是怎样的?

所谓叙事,“即叙述在一段时间内,或者更确切地说,在一段时期内发生的事件。” 事件,是自然发生的,是一条直线的线性结构,客观的;而叙事则不然,它可以按照直线、曲线、环形等等任何一种或几种结构发展,是随主观变化的。

(一)叙述主体

叙述者是叙事行为的基本要素。谁是叙述者?韦恩?布斯曾说,作者是文本的建构者,他对叙事因素的选择控制着读者的反应。而不同的叙述行为可以使相同的叙述内容(即故事)产生不同的叙述话语(即作品)。再如,M.比尔兹利认为,“文学作品中的说话者不能与作者划等号,说话者的性格和状况智能由内在证据提供,除非作者提供实在的背景或公开发表声明,将自己与叙述者联系在一起。”

《暗算》中,作者总是试图让读者认定作者就是叙述者。他的叙述者“我”是一个记者(如作品中的墨镜记者)。麦家写道:“我反复跟‘二位’申明我的名字,是麦子的麦,家庭的家” 。从文本中我们可以发现,“我”仿佛真实存在,且在所有作品中,麦家试图让所有读者相信,作为叙述者的“我”是统一的,是个姓麦名家的人,并将此与身为作者的麦家合二为一。他很自然地解除了读者的戒备心理,更好地和他一起进入一个虚构的世界。用叙述主体身份的变换达到虚构与真实的位格的转换。

通过这样一种方式,麦家把一个虚构的故事写得如同纪实新闻资料,又增强了小说的传奇性。以看日记、采访、书信等方式来推进情节,展示“秘密”。作品中故事全是以采访的形式推进故事发展的,“我”是串联起所有事件的线。

(二)叙述时间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同时也是时间的艺术。”其主要魅力之一就在于叙事时间的变形,由于这样的变形可以造成小说独特的魅力。作为谍战小说,作家营造了一个接一个的叙事圈套与陷阱,引诱读者迷醉于揭开谜底,使阅读成为极富挑战性的旅程。

任何一个叙事作品必然涉及两个时间: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也称文本时间)。如果把某个故事的讲述看作一种再次讲述,就是说把事件当作似乎它们已经先于其叙述而发生在序列之中,这就是一个故事时间,但叙述本身也在时间(讲述的时间,还有传播的时间)中发生。因此,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就不一定完全统一。

在时间的层次问题上,麦家选择了一个连贯的特定的时代背景来铺展他的小说世界。他的叙事始终是以一种追溯的姿态,探究过去。

《暗算》对于叙述者而言,是完全的事后叙事。时间顺序被打乱,作家使用倒叙的方式,在现在的时间里不断追述过往。小说在顺时叙述的表层叙事下盖着多层次穿插。如“听风者”中的开头:

瞎子阿炳的故事就是我的两位乡党之一钱院长讲给我听的。这也是我听到的关于701故事的第一个。讲这个故事时,院长还是院长。就是说,他是在离任前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当然还是“密中之人”。

采用这样的叙事时间模式,有其魅力之处:

1.倒叙的时间过程是“一种在向过去时间寻找一个心理安慰、倾诉的对象”。[20]由于时间流动的客观性和不可逆性,因此我们每个人在潜意识中有一种渴望。要实现这种渴望的最好方式就是回忆(即心理情绪的流动)。因此叙事时间的过程可以与心理时间相结合,从而体现出叙述者的情绪流动历程。在“序曲”写道:

……遗憾的是,最支持我写此书的人钱院长已经去世,无缘一睹此书的出版。他的死,让我感到生命是那么不真实,就像爱情一样,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就完蛋了,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生变成了死,爱变成了恨,有变成了无。如果说,此书的出版能够给他的亡灵带去一点安慰,那即是我此刻最大的愿望。

此书谨献给钱院长并全体701人!

从中可见,随着作品中的时序相互交错甚至颠倒,作者在追叙时把主人公不同时期不同感受,不同的心理历程表现出来,具有很好的艺术效果。随着时间的推进,读者的情绪也随着起变化。由于这种变化的进行是基于过去时间里,所以这也可以说成是对现在时间的一种变化态度,目的是在现在时间的某一点上寻找过去时间的意义。而叙事时间中的倒叙则更好地体现了寻找过去时间意义的心理需求,满足了叙述者回忆的心理期待。

2.在总的倒叙模式下,不时插入其他的叙事模式,使小说情节峰回路转。

叙述的频率性。书中数次对主要人物的奇异本领进行描述。“捕风者”中,作者反复渲染阿炳耳朵的神奇,这是一种叙述频率,如第17页、第 20-21页、第 30-31页、第35页、第39 页“看风者”中反复描写黄依依的数学分析能力第55页、第69-70页、第138-139页、第143页中都有呈现,其目的性在于强调他们有着超常的才智和对事业的痴迷与执着,提醒读者注意人物异于常人的本领。这样的一种时间套时间的叙事时间充分展示主要人物的超常智力,使叙事不再呈现单一性,而是像纵深化发展,符合了人的心理情绪规律。

倒叙中插入追叙。如在作品第17页中对阿炳身世的追叙:“老人告诉我,阿炳是个怪物,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三岁还不会走路,五岁还不会喊妈。五岁那年,阿炳发高烧,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居然会张口说话了,可眼睛却又给烧瞎了,怎么治也治不好。……”在第65页,追叙黄依依的身世及其他主人公的身世等

倒叙与预叙的结合。如小说中第4页“但我又有种预感,他们还会找我。”暗示下文作者与追叙者会重逢。再如“看风者”中通过陈二湖的徒弟施国光的日记及和陈二湖的一双儿女的通信,把陈二湖完整的形象表现出来,该预叙已不是普通的预叙了,而与倒叙进行结合,从当时的叙述时间一下拉到了陈二湖的一生,展现了人命运的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