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朱元璋大肆封藩有何恶果?

顾炎武在论及明代宗室时,曾说:这些人大都沉湎在富贵里,狂妄骄横,不知礼义,游手好闲,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名义上是天枝,实际上是“弃物”——也就是废物。

这一针见血之论,活脱脱地勾画出明代宗藩的脸谱。堂堂明王朝的“龙子凤孙”“天枝玉叶”,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物,是发人深思的。

朱元璋分封藩王

每个王朝的开国君主,都比较注意前朝覆亡的教训,从而采取新的措施,以确保天下长治久安。朱元璋认为,必须加强宗藩势力,洪武三年(1370),他大封诸王,控制要害地方以分制海内。

不仅如此,朱元璋还给诸王以一定的典兵之权,护卫甲士少者3000人,多者至19000人,在诸王的王国中,不仅置文官,还设武将。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长久之计”,不但没有起到“藩屏国家”的作用,反而使明王朝背上了无法卸掉的沉重包袱。

朱元璋子孙众多,随着岁月的流逝,形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其人数究竟有多少,史料记载不一,考史者说法也不一。

洪武三年(1370)封、十一年(1378)就藩太原的晋王,至嘉靖初年,已增郡王、将军、中尉等1851名。清初温睿临在评论明代宗藩时,曾说:“其后本支愈繁衍,遍天下几百万”。

“几百万”是个概数,也显然是个夸大了的数字。根据比较准确的记载,万历三十二年(1604),宗藩人数在8万以上。以此推论,迄明之亡,宗藩人数当有10多万之众。他们的耗费,成了封建国家的沉重负担。

明朝的腐蚀剂

“天潢贵胄”的藩王们,多半是游手好闲之辈;无法无天、作恶多端、穷奢极欲者,更不乏其人。有的藩王,一副流氓恶棍嘴脸。早在洪武初年,封在山西不久的晋王即无法无天,坏事做绝。

他威逼民间子女入宫,不中意者打死,烧成灰,送出宫外;对宫女滥施酷刑,有的被割舌头,有的被五花大绑,埋于雪中,活活冻死。

建文元年(1399)四月,湘王朱柏伪造宝钞及残虐杀人,建文帝闻讯后,降敕切责,议发兵讨之。永乐初年,汉王朱高煦私选各卫健士,又募兵3000人,不录籍兵部,纵使劫掠。

藩王中颇多贪鄙之徒,盗窃者有之,敲诈勒索者有之,抢夺民田、兼并屯田者有之,掠夺民舍者有之,完全是国家经济生活的蛀虫。

明末的福王朱常洵更是个典型。其母是万历皇帝的宠妃郑贵妃,故他备受恩宠。从全国各地搜刮来的矿监税达“亿万计”,郑贵妃将其中很大一部分中饱福王私囊。

他在洛阳就藩后,又是占山东、湖广良田,又是独霸中州盐利。甚至把手伸到四川,搜刮该地的盐井、榷茶银,以致崇祯时河南百姓都说:“先帝耗天下以肥王,洛阳富于大内。”

其府内“珠玉货赂山积”。万历以后,允许宗藩子弟经科举考试后出仕。其中有的人,一朝权在手,就大肆搜刮,贪婪至极。如朱卫殉任户部主事,苛刻异常,动辄重罚,空船亦责其纳钞。女人过关,纳银八钱,商贾及民,无不痛恨。

值得注意的是,宗藩还往往与宦官相勾结,或扰民,或谋叛,危害天下。宁夏安化郡王朱鐇谋反失败后,在其府第抄出总兵太监等官敕印关防符验。而宁王朱宸濠的起兵谋反,更是与宦官内外勾结的结果。

宁王本来已因罪革去护卫,但后经重贿刘瑾,“准复”,使其羽翼日渐丰满。当王阳明率兵平叛,攻克宁王老巢后,曾查出一个账本,里面记载着朱宸濠与宦官勾结的证据,仅来往的书信,竟达两箧之多。宦官接受朱宸濠的贿赂,更是有账可查,动不动就是几千两银子。

由此不难看出,明代宗藩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都是明王朝的腐蚀剂,危害多端。

朱元璋对子孙采取了一揽子包到底的政策,赋予他们种种封建特权。地方官吏得罪藩王子孙,每遭严惩。

洪武十二年(1379),广西布政使张风、按察司副使虞泰等仅因所谓的“公然侮慢”、“搬说是非”的过失,被朱元璋亲自下令,治以“剥皮重罪”。

更重要的是,宗藩子孙们呱呱坠地即有一份吃到老死的禄米,无须为生计犯愁。在万历以前,也不允许宗藩子弟入试,对多数游手好闲之徒来说,自然是乐得胡乱厮混。

宗藩的生居死穴,也都是由官府营造的。早在明初,蜀王朱椿就藩成都前,朱元璋亲笔敕谕四川都司护卫指挥及布政司,“差诸色人匠兴造蜀王王城宫室,务要军民共同兴造,如制奉行”。

此后,各王府将军而下宫室坟茔皆由官办,渐成定制。至成化中,更定为则,给价自行营造。大抵郡主的房价是1000两,镇国将军下至中尉,递减至500两。

这还不过是法定权限内的一般情形。而宗室藩王拉龙旗作虎皮,仗皇权之势,用法外权限巧取豪夺,也是屡见不鲜。如伊王世子朱典瑛,多持官吏短长,甚至公然殴打御史,其横暴可想而知。

宁王朱宸濠在谋反前,不仅强夺民间田产子女,还与江西大盗吴十三、凌十一等勾结,“劫财江湖间”,官府根本不敢过问。

随着明王朝各种矛盾的加剧,财政危机日趋严重,而明代宗藩子孙的人口膨胀之大之速,又是史所罕见,明王朝对如此巨大的特殊消费层,实在是供不应求,无能为力。于是,宗藩子孙们的地位,就不能不随封建特权的渐趋削弱而江河日下。

清朝重蹈世袭制的覆辙

朱元璋深知,其子孙系天下安危,也曾频频告诫他们要“蓄养德性,博通古今,庶可以承藉天下国家之重”。在他看来,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用“亲亲之道”熏陶出来的藩王们,定能成为大明一统江山的拱卫者。

这种认识,表明他忘记了历史上吴楚七国之乱的教训,忘记了为争夺至高无上的第一把交椅,在历代皇室内,曾演出过多少骨肉相残的悲剧。

平遥训导叶伯巨上万言书,恳切地指出“分封逾制,祸患立生”。但是,朱元璋仍然在做梦,竟大怒,扬言要亲手杀死叶伯巨,吃他的肉。

尔后叠相发生的大大小小的诸王谋反事件,充分证明了叶伯巨的预见性。甚至朱元璋在临终前夕大脑还清楚时,也已觉察到燕王朱棣的动向值得警惕,下旨一道:“说与晋王(时朱已死,子济熺嗣立)知道,教陈用、张杰、庄德预先选下好人好马,堤备临阵时,领着在燕王右手里行。”

时在洪武三十一年(1398)五月十二日,而这个月初八,朱元璋已病危,为巩固皇太孙皇位,谨防朱棣搞政变,故特作此安排。

明代宗藩的酒囊饭袋们,在明末大动乱中,除个别人物外,无不显示出他们的卑怯无能。其结果,不是让明末农民军将他们连同其护法神崇祯皇帝一起埋葬,就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成了名副其实的“弃物”。

抗清英雄李定国等人在西南拥戴的桂王朱由榔,就是一个无能的怕死鬼,每遇大敌当前,唯知一走了事,以致搬迁不定,疲于逃命。

顺治五年(1648)初,桂王想从桂林西奔武岗,瞿式耜劝他:“敌骑在二百里外,何事张皇?”桂王听罢,竟厉声说:你不过是要我死罢了!

当然,综观明代宗藩种种问题,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朱元璋个人制定封王之制的结果。以清朝而论,开国之初,为了笼络人心,曾“告谕前朝诸王,仍照旧爵”,背起明朝遗留下来的政治包袱。

但不久,他们终于甩掉它。但是,可悲的是,“清承明制”,大清王朝仍要沿着老路走下去,重蹈世袭制的覆辙,用金丝笼养金丝鸟的办法,来厚待宗室子孙,结果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出现了八旗子弟这个严重的寄生阶层。


(作者:王春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