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谦信的“大义”、“军神”居然都是后人吹捧出来的?

一些日本历史爱好者认为,上杉谦信的“大义”,是指“维持幕府统治秩序”,不是字面意思上的“义”。然事实确实如此吗?永禄八年(1565),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为三好三人众所弑杀,三实院义尧随即将这一消息报告给了上杉谦信,希望他能尽快发兵入洛讨贼,为死去的将军报仇。朝仓义景的家臣朝仓景连,以及避难在甲贺的足利义昭,还有大觉寺义俊,纷纷与谦信通书信,嘱托他尽快兴兵入洛,诛戮三好三人众,复兴室町幕府。

▲上杉谦信

对于这些要求,上杉谦信在口头上都做了承诺(《上杉古文书》)。但最终的结果是,他没有出兵,口头承诺全部没有兑现。在《北越军记》、《谦信公御年谱》二书中,则推诿说,上杉谦信在该年七月正出阵加贺,攻打一向宗所属的金泽御坊、松任、小松诸城,忙的很,根本没空。对此,星野恒在《大日本编年史》中带有嘲讽得评论道:“二书病辉虎得义昭书而不出兵,遂以他年之事附会之,皆非事实”。编写上杉谦信传记的作者,都为谦信收到信后不出兵感到心虚,所以作了隐晦。类似的事件到天正二年(1574)又发生过一次。这次足利义昭想要寄托谦信解决的对象是织田信长,因此寄信给谦信,好言相劝,希望他与武田、北条能讲和,立点兵马西上,解决信长:“苟与甲相和,提兵西上,诸国皆归公掌中,芳名又流于无穷”。然而,上杉谦信收到信后,依然无动于衷,再次放了足利义昭一回鸽子。

永禄八年(1565)和天正二年(1564)的两个例子,可见上杉谦信受到足利义昭的求援信后,不肯为其出兵。两对将军家的死对头,三好三人众和织田信长,祸害室町幕府甚深,全然将其架空,但上杉谦信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由此也可证明,上杉谦信心底深处根本不存在什么“维持幕府统治秩序”的理念,更多时候,他只可能会借点“大义”名分办自己的事情。这样才是务实的战国大名。

又有人说了,谦信的“大义”不是“维持幕府统治秩序”,而是他“尊皇”。那么事实又真的如此吗?在岩垣松苗著作的《国史略》一书中,就对谦信的仁义多有指摘,甚至尖锐批评他“未尝有勤王济世之志矣”,其原文如下:“然观其(上杉谦信)平生所为,则祝发披缁,不畜妻妾,不茹荤腥,俨然持律僧也。而至行军略地,则杀人盈野,血流为河。未尝有勤王济世之志矣。加之弃祖先之胤,养螟蛉之子,其尸未寒,生祸阋墙,与国破嗣绝者,仅一间也已。.智计虽多乎,胆勇虽壮乎,徒足以行强暴于一世已”。
则谦信的所谓“尊皇”说,又不攻自破。而且所谓的尊皇说,又是往日本近代的军国主义方向引导。反而让上杉谦信原来的“大义”方向迷失得越来越远。

上杉谦信“军神”形象的早期塑造,大抵也是出自《川中岛合战辩论》一文,文中鼓吹得非常厉害,摘录如下:“谦信所到莫不平夷,八州之士,恐谦信如虎,何其壮乎……北条氏康纳质献降旗,织田信长献地称臣,东照宫亦不远千里,驰两价之使,以结昆弟之交,惧血书相连和。其余会津芦名、常陆佐竹、安房里见、下野佐野、下总千叶,皆成谦信幕下。谦信旌旗西指,信长畏之如雀逢鹰,来大军拒塞大陆,谦信所向无敌,用兵始神,能登披靡,加贺降服,徇飞驒侵越前,压到信长大军……殳夷北陆,席卷诸城,其威并吞洛阳,畿内皇都惶遽,无不战栗也……当时若假之年,则洛阳血流波卷,信长为之乌有,遂入鬼籍者必矣……”。

总之,越后流军学者在其著作中,有意塑造上杉谦信“大义”、“军神”的完美人格形象,甚至不惜歪曲事实,主要的原因就是和当时盛行的甲州流兵法对抗。宇佐美定佑撰写的《川中岛合战辩论》便是如此,贬斥当时盛行的《甲阳军鉴》一书的价值,和对武田信玄加以否定,转而鼓吹其历史上的对手上杉谦信。
此外,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纪州藩当主德川赖宣。德川赖宣自认为没能当上幕府将军,又受封荒僻之地,对幕府当局非常不满。当时幕府奉行甲州流军法,大为盛行。于是德川赖宣燃烧起了与幕府对立的雄心壮志,命令家臣研究与信玄敌对的上杉谦信的军法。当然在军事上对抗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软的文化上相敌对。

相同的人总能走到一起,不知什么因由,宇佐美定佑等人竟然真的受到德川赖宣赏识,在其手底下仕官。在德川赖宣的命令下,监修越后流军学者视角的“川中岛合战屏风图”,描绘了上杉军对武田军压倒性优势的场面。显示了越后流军学的优越性。德川赖宣是意在借此屏风图表明纪州藩对德川幕府的优越性,影射尊奉上杉的纪州藩比尊奉武田的幕府有优越性,以此向全体武家社会夸耀。写书谋生,并谋求以此仕官的越后流军学者,失意的纪州藩当主德川赖宣,这两对势力的结合,便是上杉谦信神话的最早起源。同样,武田信玄的神话,便是早于越后流军学者之前的甲州流军学者所创造。而为后世所津津乐道的上杉与武田的纠葛、对峙、大战,毋宁说是近世军学者之间、前辈和后辈笔墨之间的大战的延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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