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厚重的死亡云墙!1915年德国第首次大规模使用毒气实记

?1915年1月,德军总参谋长冯·法金汉将军( von Falkenhayn)批准了施放氯气的试验,并下令哈柏教授负责整个行动——代号为“消毒”。1月25日,德国军方决定在比利时弗兰德斯战线以南形成的突出部——伊普尔镇( Ypres)对协约国发动毒气攻击。

▲战争中的第一种化学武器:法国26毫米窒息性毒气枪榴弹,可以使用发射照明弹的卡宾枪发射;这种枪榴弹内部装填了35克溴乙酸乙酯,具有催泪效果,于1914年秋投入战场——但对德军没有产生什么威胁。从1915年2月开始,法军将一种尺寸更大的枪榴弹投入使用

▲1915年,法军装备的各种毒气弹。其中,右下角标号11的是窒息性毒气手榴弹,于1913年7月装备部队,使用黄铜(后来改为铅)制作,外面覆盖一层铁皮,采用一个摩擦点火装置引爆,内部装有少量炸药和160克溴乙酸乙酯;照片底部中心位置标号12的是伯特兰手榴弹,于1915年4月24日首次在战场上使用;这种手榴弹由铸铁段连接在一起,包裹着一个玻璃球,投掷出去的时候玻璃球会发生破裂,将内部装填的25克氯丙酮释放出去;照片上部标号1和4的是57毫米战壕迫击炮炮弹,内部充满光气。

▲德国150毫米T炮弹,这是德军第一种投入实战的毒气弹。其铅制的弹体内容纳了大约2.3升催泪毒剂,还在弹头部位装填了少量炸药

▲ 弗里茨·哈柏,1868-1934,德国著名化学家,1918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被后人称为“毒气之父”

TIPS:德国化学工业与毒气战:强大的化学工业是发动毒气战的基础。一战前,英国和其他国家加在一起的化学工业生产能力都远远不能与德国8大化学联合企业的生产能力相匹敌。这8大化学联合企业均集中在被称为“法本工业托拉斯”的鲁尔区。打一场毒气战需要高效率的大规模生产。据估计,法本工业托拉斯当时拥有4亿美元的资本,完全能够满足战争需要。用生产染料的普通机器和制法就可以大批量生产第一次世界大战所需的大部分毒气。到战争开始时,德国实际上垄断了全世界染料的生产。而英国当时只能生产自己需要量的1/10。生产能力的这种不平衡状况成了协约国进行化学战的一个严重障碍。甚至到战争结束时,英国的化学战能力还落后于德国。事实上,正是由于德国在化工生产上拥有绝对优势,加之英国海军当时封锁了一条海上通路,断绝了德国制造高效炸药原料硝酸钾的供应,才促成德国最高统帅部产生首先使用毒气的念头。化学工业是德国战争机器的基础,如果没有法本工业托拉斯的建立和大规模合成硝酸盐的生产,1915年德国皇帝就不得不乞求和平。而当时,毒气战的发动,即加强了法本工业托拉斯在德国的地位,又复兴了濒临破产的染料工业——战争开始时,染料工业实际上已经停产。1914年秋,在德国最高统帅部的一次特别会议上,法本工业托拉斯的总裁卡尔.杜伊斯贝格极力主张使用化学武器,他还亲自研究了各种战争用毒气的毒性。普鲁士人杜伊斯贝格是当时科学界和工业界的名流,但同时也是个极端自负和专横跋扈的人,远在阿道夫.希特勒出名之前就大谈并坚信“元首原则”,一直是化学武器最积极的鼓吹者。

▲1915年4月22日,德军毒气施放装置示意图

为执行这次行动,德军专门组建了一支500人的毒气工兵部队,指挥官是奥托·彼得森( Otto Peterson)上校,最初被称作“彼得森工兵指挥部(Pionierkommando)”,不久后这支部队扩展到1600人,被指定为第35工兵团。德军总部征用了6000具大型商用气瓶,每具可以装88磅液氯,还订购了24000具小型气瓶,每具可装一半——即44磅液氯。2月,在步兵的帮助下,彼得森的人开始了装置氯气钢瓶的危险工作。每个钢瓶有4-5英尺高,大约187磅重,一开始都被部署在伊普尔战线的南部。发动攻击之前,一些钢瓶被盟军炮火击毁,泄漏的氯气毒死了2名德军士兵,另有50人受伤。3月10日,装置工作终于完成;但风向一直不利,工兵们徒劳的等待着风向的好转。直到意识到选择了错误的地点之后,他们立即更换了阵地,这次是面向伊普尔镇的北部。截止4月11日,第35工兵团已经布置好1600个大气瓶和4130个小气瓶,共计装载340吨液氯,对准由法军第87本土师和第45阿尔及利亚师据守的阵地。但连续两次因风向不良而推迟发起攻击。雪上加霜的是,预计伴随毒气云突破敌军阵地的步兵部队被调往东线参加戈尔利采-塔尔诺夫攻势。第35工兵团的攻击一共推迟了4次。这期间,步兵突击队员们一直隐藏在战壕中待命。

▲1915年4月22日,伊普尔地区的普尔卡普勒(Poelcapelle),遭到毒气攻击后的一处法军战壕,德军在占领战壕后拍下了这张照片。可见毒气受害者仰面倒在地上,拳头紧握,暴露于氯气中使得他的脸和嘴唇呈现蓝色

TIPS:毒气瓶:无水液态氯,可以收容在铁制圆筒气瓶内(德军使用“孟涅斯曼”钢管贮存)。这些气瓶要留有一个阀门,当施放的时候,打开阀门,则氯立刻气化。德军在1915年4月第一次发动毒气攻击的时候,使用了约6000个大型商用气瓶。根据使用经验,德军对商用气瓶进行了改进:缩短其长度,增大其直径。改进后的毒气瓶可以不必依赖较深的战壕,且转运也更加便利。初期,德军对毒气瓶的装填要在本土进行。其后为了降低转运成本和风险,各毒气工兵团可以自行装填毒气瓶:每个毒气工兵团装备有专用贮藏车40辆,这些贮藏车所存的氯仍然是在本土装填的,但是在战线后方就可以使用钢制毒气瓶进行分装。德军的标准毒气瓶每个可以收容20公斤毒气。法军则分为轻中重三种,各收容15、27、40公斤毒气。

▲1915年5月1日的氯气攻击中,第60高地上的英军受害者。照片拍摄于第二天位于巴约勒的第8号伤员急救站,为了缓解伤员呼吸困难的问题,特地将病床设置在露天。伤员身旁的盆是为了承接从他们肺部涌出的液体。共有17名氯气受害者被送到这个急救站,但最终只有3人活了下来。一名来自多塞特郡第1步兵团B连的军士长——欧内斯特·谢泼德在日记中详细记载了当时的情景,揭示了前线士兵们在第一次遭遇毒气时的震惊和愤怒。虽然多塞郡团已经收到了警告,但仍相信毒气“只能致人昏迷,我们很快为这个判断付出了沉重代价,这些气体是致命的毒药……接下来的场景令人心碎……发现身边的战友不断死在烟雾中,我们想要冲出去,但上级不允许这么做……如果是在真正的战斗中伤亡惨重我们不会太在意,但亲爱的战友们就像陷阱中的老鼠一样死去……多塞郡团现在的口号是‘不留俘虏’。”

1915年4月22日下午5点,伴随着尖锐的“嘶嘶”声,大量气瓶喷出的氯气射流在德军阵地前重新聚合,形成一堵厚重的云墙向法军阵地飘去。很快,法军战壕的守卫者们就在这种从未见过的黄绿色浓云中惊慌失措,他们本能的四散奔逃。德军步兵就紧跟在毒气云后面,由于法军阵地上大部分官兵失去了作战能力,纵深防御和野战炮兵近距离支援也陷入瘫痪,战线很快就被德军突破。在某些区域,德军的攻势陷入停顿,尤其在侧翼比利时和加拿大军队的阵地上——毒气仍然停留在那儿。但在法军阵地中心的扇形区域内则是一片肃杀的景象,用一名德军军官的话来说“敌人像一群受惊的绵羊一样逃跑。”战线后方,很多中毒的法军官兵突然倒毙在前往卫生所的途中。受到毒气攻击的英军由混杂着苏格兰高地团的加拿大军组成,法军则由阿尔及利亚军团构成。浓密的毒气云给防守该地区的协约国军队留下了极惨痛的印象,甚至在后方都引起了巨大的混乱。紧跟在毒气云后方小心翼翼前进的德军士兵们见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场面:协约国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胳膊伸得老长,像是要逃避毒气的样子。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那些伤兵和快要死去的士兵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喘息,咳嗽,从肺里吐出大口大口黄黄的粘液,慢慢死去。凡是氯气接触过的金属全都生锈。纽扣、表壳、硬币都变成暗绿色。步枪的金属部分全部锈坏,看上去好像在泥淖中浸泡了好几个月似的。德军趁机夺取了英法军的前线阵地,还夺下了他们的预备阵地,就连数月来爆发最激烈争夺战的协约国交通枢纽兰赫马尔克村都被德军轻松占领。一些还能走动的法军士兵都逃走了。英国人突然发现在他们扇形战区内的通路和桥梁上挤满了撤退的士兵,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指着自己的喉咙示意。到下午6点前,甚至在10英里外的地方,氯气云团仍然能使人咳嗽,刺痛人的眼睛。快到晚上7点,法军所剩无几的枪炮声也沉寂下来。

▲1915年4月22日,德军发动史上首次大规模毒气攻击时的场景。为施放氯气,先将钢瓶半埋入战壕中,再用铅管连接钢瓶的瓶嘴;德军毒气工兵部分戴着浸渍海波的口罩(图上),还有部分人佩戴“德尔格” 氧气呼吸器(图右)

其实,氯气并不直接使人窒息,但它能刺激人的支气管和肺的内壁,使人中毒。气管和肺发炎就分泌出大量液体,堵住气管,使口内生出水泡,从而充满整个肺部。为了逃避氯气的这些效应,有些士兵竭力把嘴巴和鼻子埋到土中,有些士兵则惊慌失措地逃走,但竭力想远远逃离烟云的人由于呼吸急促而中毒更深。毒气使他们由于呼吸困难而憋得脸色发青。有的剧烈咳嗽,致使肺部破裂。因血液无法携带氧气,氯气受害者的嘴唇和面部呈现天蓝色。后来英军的一份死亡报告称当时这些人“被淹死在自己的分泌物之中。”这次攻击中,协约国军队共有800-1400人丧生,另有2000-3000人受伤。根据德军第35工兵团的战斗日志记载:俘虏协约国军5000人,俘获大炮60门——但大部分炮的尾栓全部锈坏不能使用了。

许多人都认为,如果德军能够正确估计他们攻击的威力,并做好充分准备的话,将会取得更大的突破。然而,实战证明,大量步兵紧跟在毒气云后面进攻是不可能的,合适的风向是不可能保证提前预知的,因此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集中大量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