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渊:胡雪岩商业人生成败之启示

在中国历史上,商界有两位圣人,一位是陶朱公,另一位就是胡雪岩,所以流传着“古有陶朱公,今有胡雪岩”的说法。陶朱公就是范蠡,他帮助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实现了复国的理想,并在功成之时毅然选择身退,由官转商。短短几年,他经商积资成为巨富,自号陶朱公,当地民众都尊他为财神,留有《陶朱公家训》,为历代商人的经营宝典。

胡雪岩则是中国晚清时期的一位传奇人物,他出生贫寒,却白手起家,凭借其超凡的能力在中国商史上写下了灿烂的一笔,被人尊称为“商圣”。他与范蠡相反,是先经商,而后介入官场,成为大清最富有的“红顶商人”,并为国为民做过不少好事。这位晚清巨贾不但一生游刃商场,而且突破了千百年来商人地位低微的封建传统,官至江西候补道,赐穿黄马褂。但他最终没有做到功成身退,落下了倾家荡产、郁郁而终的凄凉结局。其商业人生的成功与失败,不仅令人感叹唏嘘,其经验教训更能给人深刻的启示。

胡雪岩是徽州人,他出生在贫穷的小山村,只读过两年私塾,自小以给人放牛为生,13岁因亲戚推荐到杭州于姓钱庄当学徒,因聪明能干,吃苦耐劳,深得老板赏识。至于胡雪岩的发迹一直缺少史料支持,普遍认为他受益于一位叫王有龄的官员。据称他以钱庄伙计的身份结识了当时落魄的“候补浙江盐大使”王有龄,并凭他敏锐的感觉认定他有出头之日。于是胡雪岩挪用五百两银票送给王有龄托人买官,自己却被赶出钱庄。王有龄北上,碰上儿时好友、户部侍郎何桂清,在其帮助下捞到浙江海运局坐办的实职。王有龄知恩图报,从公款中借了二十万两白银给胡雪岩办“阜康钱庄”,使其生意越做越大。通过对王有龄的风险投资,胡雪岩发掘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而钱庄生意给胡雪岩更深远的影响,是它提供了他和各类洋行以及洋行的中方买办人物结识的机会。当浙江巡抚左宗棠因军饷无着一筹莫展时,胡雪岩无偿送给他二十万石大米,从此开始了他们“官商勾结”的关系。以后几十年他为左宗棠办了三件大事:一是筹饷,二是购置军火,三是打理洋务。因这三件大事的顺利,左宗棠和胡雪岩也双双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胡雪岩是官场中的性情中人,除了创办胡庆余堂以悬壶济世的义举之外,还为左宗棠的西征举借洋款,为其成功收复新疆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热心于慈善事业,曾在发迹地杭州开设钱塘江义渡,并多次向直隶、陕西、河南、山西等涝旱地区捐款赈灾。更鲜为人知的是,在轰动朝野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中,他利用自己的声誉活动京官,赞助钱财,为此案最终昭雪立下了汗马功劳,并借此案使他的义声善名更加深入人心。此外,他还两度赴日本,高价购回流失在日本的中国文物。爱国爱民之心和侠义心肠,让他在国民中赢得“胡大善人”的美称。

胡雪岩的成功经验对当今的企业经营者有很大借鉴和启示:首先他自小受家庭教育和成长环境的影响,养成勤奋好学、乐于助人、诚实守信等良好品德。而日后在商场中闯荡,他不断地抓住机会,敢于进行风险投资,善于官商结合,精于商战谋略,巧于笼络人心,并且他为人圆融通达、善于用人、诚信经商、发现商机果断决策,正是以上种种优点,使他能在短短十几年间迅速发迹,成为当时富可敌国的商贾!

胡雪岩在商场驰骋多年,靠官府后台,一步步走向事业的顶峰,一时间风光无限。但到光绪八年,由于他的野心太大,出现政策性的失误,试图垄断江浙生丝生意出口从而激怒洋商,生丝销不动使钱庄因缺乏流动资金而被挤兑,致使其经营的生丝铺、公济典当、胡庆余堂等纷纷关闭。当胡雪岩濒临破产时,朝廷并没有念在他功劳的份上,帮他度过难关,相反还要限期缴还朝廷欠银,抄家抵债。于是这个一生传奇的“红顶商人”遽然沦为家财散尽、无官无职的罪人而忧郁致死。不可一世的胡氏王朝就此烟消云散。

胡雪岩的一生,有令人羡慕的巨大成功,也有令人痛惜的惨重失败,那么从他的失败中能得到哪些启示呢?

从表面上看,胡雪岩的失败是因为他库存的丝卖不出去,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抽调不出钱返还官方的钱款,而最终被以李鸿章为首的势力拿住把柄上告而被抄家。但从根本上看,胡雪岩的生意之所以能够遍布大江南北,兼及海外,全赖官场势力庇护,而其失败却也源于官场的倾轧。

成也靠山,败也靠山。胡雪岩发迹依靠的是左宗棠,其败落也从左宗棠的衰退开始。左宗棠和李鸿章有着极深的矛盾,随着双方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都想尽办法去击垮对手。李鸿章发现,左宗棠能为朝廷立下那么多的功劳,都有胡雪岩在后面支持,于是提出“倒左先倒胡”,要打垮左宗棠,首先打倒胡雪岩。而胡雪岩对此尚不自觉,未做任何防御措施,不免失之大意。

一个人获得大成功之时,往往有很多小人或对手盯着你,企图找到你的软肋来攻击你。当初胡雪岩与王有龄获得初步的成功时,王有龄就心有戚戚地对他说:“福是祸之所依。”提醒他在顺境之中要更加谨慎与小心。可惜胡雪岩只顾向前,从未考虑过在适当的时候应当退守,急流勇退才能在复杂的官场中保持自己的身家性命。胡雪岩聪明一世,与官场人物交往甚密,但最终却因为被绑到政治的战车上进退维谷,而成为左宗棠与李鸿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此外,胡雪岩的经营理念也是将他引向这场大灾难的重要原因。胡雪岩历来的经商理念具有一种冒险性的接近赌徒赌博的性质。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八个坛子七个盖,盖来盖去不穿帮就是本事。”他最初是依靠王有龄而发家的,而他用五百两的巨款援助落魄中的王有龄本身就是一种下赌注的行为。当他这种经商行为穿帮时,造成了他信誉的严重下滑,当阜康钱庄被人恶意兑款时,很快就形成了挤兑形势。

同时他在人生得意之时,对在官场中打滚存在侥幸的心理,缺乏后顾之忧,未能深谋远虑,不懂得盈满则溢的道理,最终无法像范蠡那样做到全身而退,以致晚年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