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遭遇了坦克:二战意大利军官的西西里战役7天苦战

▲今天的阿格里真托海滩

二战期间,意大利军队的战斗力常常是被人耻笑的,但是他们并不都是看见敌人就投降的,一部分意大利精锐部队还是尽全力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下面是一名意大利军官在西西里战役里的回忆。

我的名字叫阿尔弗雷多·费里(Alfredo Ferri),是一名22岁的年轻的神枪手步兵军官,驻扎在阿格里真托郊外。1943年的6月底,西西里的城市和小城镇到处是断壁残垣,仿佛在告诉人们,盟军的登陆即将要开始了。巨大的压力令人透不过气,城里之前的大钟被要求不再敲响,它变成了报告盟军登陆的警报。

盟军登陆的前夜,镇子里响起了钟声。我们向海岸行军,目标是距离阿格里真托193千米的Naro河口。我们接到的命令是,阻止敌人的前进。美军舰队已经出现在西西里海岸的视野中了,飞机接连从我们头上飞过。我们已经挖好了一些战壕和防空洞,但地形使我们不能清楚对面的情况。

▲利卡塔-阿格里真托一带的地图,美军第3步兵师在利卡塔登陆,随后向阿格里真托发展进攻

下午晚些时候,第一个黑点出现在海面上,我们听到从天上传来炸弹的鸣笛声,但是离我们很远。逐渐地黑点越来越大,海上炮火轰击也越来越强。天空中出现一团又一团的恐怖火焰,我们没办法判断敌人射击的目标,但毫无疑问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对准了城市和港口。

排列在前的大船放出来不计其数的小船和更多更小的舰艇,几乎填满了我们面前的整个海面。美军第7集团军的一部分人在面向我们的海滩登陆。黄昏和夜暗是那么漫长。我们一言不发,沉默的废墟和周围子弹和爆炸的火光,构成了最为鲜明的反差。

▲《战争中的爱》剧照,盟军庞大的舰队兵临西西里

天亮了,一切都像戛然而止一般。厌倦了这种等待的神枪手步兵在壕沟里睡着了。我们四名军官则在杂草丛中的灌木中稍事休息。

久等的黎明逐渐照亮了天空。当第一颗子弹打在战友身上的时候,我们迅速跑回了有芦苇和草堆掩盖的壕沟里。我们中的一个人被留在了前沿,他被打中了膝盖。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战斗已经打响了。后来他被卫生队的担架抬走,送到后方去了。

我冒着敌人的火网跳进战壕里,神枪手步兵们正在疯狂地用反坦克炮射击。第一辆坦克出现在了通往阿格里真托的道路上,我所在的位置也许是最幸运的,正对着那一辆坦克的中间开了一炮后迅速转移阵地。。

▲正在用47/32反坦克炮射击的神枪手步兵

还在沙滩上的美军步兵开始发动进攻,一直打到晚上才停火。我们开始撤离阵地,美国佬没有反应,这样我们走到了路上。一个坦克兵被押出了报废的坦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俘虏,我们让他跟在后面。但是,最令我们兴奋的还是在坦克里面发现的各种东西,有香烟,巧克力,饼干、果酱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东西。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享受到美国佬的财富呢。

欢乐只持续了很短时间,我们发现那个俘虏开溜了,但附近是一片开阔地,我们不能再回去找人。他在路边的沟里藏着,等我们走远了他跳进壕沟,消失在夜色里面。

整个晚上我们几乎都是醒着的。突然划破夜空的枪声让我们害怕被突袭,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士兵们轮流执行警戒,剩下的人在壕沟里打盹,要么裹着斗篷藏在草垛子里。我们都太紧张了。我壮着胆子走出去看了一看,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第二天早上,迎接我们的不是“朝霞”而是机关枪。新的作战开始了,我们封锁住美军前进的道路并挫败了美国佬攻占我们据点的意图。到了下午,壕沟周边没动静了。闲下来的我们不时会被枪声打搅。

第三天情况就有一些变化了。美军将主要的攻击方向改到左边,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硫磺矿。虽然地图上没有标注,但在那后面的一座房子,美军摆了了几门迫击炮,从早上开始就进行炮击。对我们来说,受到迫击炮轰炸比挨机枪子弹要好——机枪开火的时候没有预兆,子弹就会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去。当它们安装好了之后,迫击炮弹就在我们身后炸响了。美军先是试射,远的近的各一发,这样它们校正了射击的距离。

炮弹的炸点离我们越来越近,但幸运的是没有一发打进战壕里。我们的工事在摇晃,周围到处是爆炸留下的弹坑。有个人企图爬去存弹药的地方,被弹片给击伤了。趁着炮击间歇的当口,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伤员运去后方救治。

当天敌人还是没能跨过我们的阵地,我们的步机枪火力在火炮支援下有效地挡住了他们。我们通过望远镜看到美国人正从狭窄的走廊中穿行,企图更加接近我们。

我朝着走廊布置了一门47/32炮,等待并计算他们到达的时间。我按照我的直觉开火,打中了美军一支小巡逻队。虽然距离还是远,但我还是看着他们抱头鼠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个兵看着我的动作,然后问我,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我们已经感觉到非常疲倦,但我们还有硬饼干、面包、一些高级的肉类罐头,夜间还有野战厨房可以送吃的。▲和德军抽烟的神枪手步兵,悠闲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我们开始统计死亡人数。普利亚人,De Luca中尉倒在壕沟旁的一堆浮土上,额头前面有一个枪眼,我相信他一瞬间就死掉了。他的眼睛朝天空闭着,口袋里装着一张十五天假期的许可证。他刚刚获得批准去看望他的新婚妻子。

另一个战友也躺在壕沟旁边。他被子弹击中,一边挺着血流如注的肚子,一边哀嚎着请求帮助。几个小时过去了,但我们根本没机会去帮帮他。他就这样无助地死掉了。

部队的情况变得愈加急迫了。我手下最强壮的一个神枪手步兵在下午因为紧张陷入了恐惧。他不断地哭喊,尖叫,仿佛已经没有了意识。我揪起他的衬衫把他扔到壕沟沿上,又捶了他两拳。他平静了,回到自己的阵地上,也不再说任何话。

战斗持续了几天,美军寸土未进,在迫击炮的轰炸下,碎石和沙土到处飞溅。存放弹药的仓库也多次受到炮击,弹药箱接连起火,我们的任何移动都很危险。我们的反坦克炮都被击中了。它在沟槽外面被炸翻了,成了一堆废铁,大部分的武器弹药也已经告罄。我们感觉要结束了,把手榴弹摆在战壕边缘,准备做最后一搏。

在六天里面我们只得到了很少的饮用水,无力再与美军死磕下去。美军也放缓了攻击力度。

▲1960年的阿尔弗雷多·费里,他担任过意大利村镇银行联合会主席(federazione italiana delle casse rurali)

第七天的上午和下午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我在一个高地观察他们。我是那么地专心,以至于没能察觉到阳光之下突然出现的阴影。我赶紧滚回了沟槽里。敌人已经在空中火力的协同下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他们突破了我们的前沿,迅速穿插纵深,有一处呈“L”字形的壕沟,神枪手步兵在拐弯处躲避美军的空袭。美军要攻击我们就得到另一边来,不过他们选择先停下来观看我们的反应。在加强了兵力之后,他们不断向这里开火。现在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举着白旗钻出战壕,美军拿枪对着我。我放下了武器,他们也没有射击。

▲这是今天的阿格里真托市景

我们剩下的少数人和其他俘虏排成一队。美国人带我们到远处的一个橄榄树林,分出军官,用标签换掉了我们的狗牌,标签上写着:“俘虏日期:1943年7月16日-俘虏地点:阿格里真托,Naro河,Q95-阿尔弗雷多·费里-2营-第7步兵团统一捕获”,并记下了我的个人号码。

对我们来说,战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