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交文字炼,初唐四杰现端倪——下


至于卢照邻,他记忆力很好,异常的博学,做了一阵子王府的文书,工作中阅读了王府整整十二车的书籍,还都能做到“略能记忆”,在居留长安期间,他完成了开创长篇诗文先河的《长安古意》,其中“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成了无数年来痴儿怨女山盟海誓的常用语句。在长安居停十几年,他为之工作的宗室病逝,卢照邻失了职位,只能去蜀中做官,南下的途中,他感染了麻痹症,正是年轻潇洒的士子,变成了一个一条胳膊一条腿都不能用的残疾人。卢照邻的心情随着身体的症状而改变,他的诗文也转入了哀戚的格调。有几年时间,卢照邻运气好,正好在蜀中的唐朝第一大夫孙思邈听说了他的病情,九十多岁的药王亲自施以妙手,卢照邻的病情一度有所好转。医治过程中,卢照邻对孙思邈执弟子礼,他有一次询问:“高明的医生治疗病人,是怎么做的?”孙思邈道:“天有四时,有五行,人体有四肢,有五脏,相互对应,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人所同。”后来孙思邈被唐高宗带去治病,卢照邻没有了老师,没有了主治医生,他的病情再次反复,浑身是病的卢照邻遁入山中,艰难的与病魔斗争,他阅读书籍来镇压痛苦,坚持写作来遗忘尘世,硬生生坚持了十年时间。书籍有涯,痛苦无边,渐渐地,书籍的作用越来越小,卢照邻丧失了对生命最后的希望,哀莫大于心死,他挣扎着与亲属诀别,走到了颖水边上,涌身一跃,跳入水中,就此亡故。

四杰中的最后一位,或许是名气最大的,不知道为什么谁的父母会把“王”这个字放在儿子名字的最后面,历史上诸多名人,还真的只有这一个不是真正的王爵,却能以“王”闻名,那就是骆宾王。他是真正的才华天纵,在七岁的年纪,就能在池塘边上脱口而出“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名句,这一句话到后来都成了儿童的启蒙教材,读者之众,远超其他的大诗人。就这么一首诗,骆宾王闻名于世,十几年过去,天才儿童成了天才青年,他也进入了宗室王府,却不愿意接受上司的提拔,少年意气,还是喜欢在文字中徜徉,他的长篇诗文《帝京篇》,驱使着那些瑰丽无比的词语,抒情叙事,磊落雄奇。他看不惯武则天一介女流高踞众人之上,屡屡上书,引起当权者的不满,一度被扔到了监狱之中。狱中的生活让骆宾王的性格愈发的偏激,他的诗文变得愈发的激烈,“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他是想要阐述自己的心志。与武则天之间的关系让他很自然的加入到了那些意图恢复唐朝的密谋分子中去。一篇《讨武氏檄天下文》痛快淋漓的骂出了心中的话语,一位诗人,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篇绝妙的政治文章,骆宾王也着实是凤毛麟角之辈,在檄文中,“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让武则天都为之啧啧赞叹,感慨宰相遗落了民间才华。一纸檄文,聚得十万之众,三个月后,全军覆灭。骆宾王的下落也非常符合一个传奇性人物的剧本,乱军之中,朝廷军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初唐四杰之后,就要轮到陈子昂了,他少年时期不读书,喜欢武艺,以侠客自居,后来不慎用剑伤了别人,可能被折腾得不轻,才弃武从文,谢绝之前的朋友,几年时间,刻苦攻读,硬是把自己改造成了一个文学青年。不过,他考试的成绩并不咋地,第一次考试直接落第,第二次又去了京城,他想要打响自己的名号,正好遇到一个人叫卖一把胡琴,索价极高,有很多人围观,却都认为不值当得。陈子昂挤进人群,高声叫嚷着买下了胡琴,并当众表示第二天就找一个地方摆设宴席,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琴艺。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噱头,第二天很多人到约定的地方参加宴席,陈子昂等到人齐了以后,捧着琴叹道:“蜀中人陈子昂,写下许多文章,不为人所知,弹奏乐器,是贱民的事情,岂能以此扬名?”他直接把胡琴狠狠的砸在地上。价值百万的胡琴被他一下子废掉,参加宴席的那些贵族都不禁为之惊叹,当陈子昂再站起来散发他写的诗作和文章,那些贵族就会抱着不同的心态认真的阅读。这一手还真得让陈子昂一日成名,不久就中了进士。但是他的文章风格过于锋锐,得罪了权贵,就没捞着什么好官职。他最高的时候也就是做到了右拾遗,他多次进谏,效果却并不算太好,多年的官吏生涯,他颠沛流离,家人病逝返回家乡丁忧时,当地的县令听说陈家的豪富,居然陷害陈子昂,将其扔到监狱中,陈子昂在监狱中没多久就郁郁而终,年仅四十三岁。不过,陈子昂一直是朝廷命官,为什么一个区区县令就能害了他的性命,却是一个难解的疑问。或许是少年习武的关系,陈子昂对于南北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奢华文风完全看不上眼,他力主恢复汉魏时期的文章风骨,力主进行诗文的改革。他自己写成了三十八首《感遇》,风骨峥嵘,苍劲有力,有人看了他的文章,曾惊呼:“此人一定会成为一代文宗。”陈子昂是复古革新唐朝诗文的第一个重要诗人,正是他的提倡的复古倾向,开启了唐朝盛世文章,他最著名的一首诗就是《登幽州台歌》,正所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