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10月29日,当驻守基尔港内的德国公海舰队水兵发动哗变,以抵制自杀式的出击任务之时,各方面战争潜力均已消耗殆尽的德意志第二帝国随即进入了其生命的倒数计时。声势浩大的“皇帝之役”在1918年5月30日达到顶峰,德军前锋进抵至巴黎仅60公里处,但随后数量庞大的美国远征军源源不断的投入战场,强弩之末的德军不得不全线后撤。至当年9月,战火已经烧到了德国境内。不甘心为帝国陪葬的德国各阶层精英纷纷开始寻找生存之道。苏俄“十月革命”的胜利,更令同样饱受压迫的德国民众满怀憧憬地发起了推翻帝制,终结战争的“十一月革命”。但以容克贵族为首的德意志军官团仍拥有着强大的武装,德国国内资产阶级的力量也远非沙俄帝国所能比拟。
1919年5月1日,随着共产党人所建立的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在反革命武装的围攻下陷落,德国“十一月革命”以失败而告终。与此同时,在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内,一场关于重建战后国际秩序的谈判也逐渐进入了尾声。虽然在整个战争期间“协约国”阵营已经扩大为13个参战国、18个支援国组成的庞大阵营,但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依旧是英、法、美三强,意大利和日本的政府首脑和外长虽然一度被邀请加入主持会议的所谓“十人委员会”,但很快便因各自的述求难以得到满足而退出。
▲巴黎和会日本代表团
意大利之所以退出“十人委员会”,主要源于此时其已经出兵攻占了本应属于南斯拉夫王国的亚得里亚海东岸港城——里耶卡。日本不愿继续担任会议的主持工作,则是因为其在战时对青岛及德属太平洋群岛的占领受到西方列强的诟病。以“支援国”名义参与本次“巴黎和会”的中华民国代表团首先提出了日本应将青岛主权归还中国的提案,中华民国特使顾维钧以“中国不能放弃山东”如同“基督教徒不能放弃耶路撒冷”的精彩演讲折服了与会的欧洲列强。美国总统威尔逊则随即跟进,提出已由日本事实控制的德属太平洋群岛应交由国际共管。面对加入“协约国”阵营以来所获取的利益可能全部丧失的局面,作为日本代表团名义首席代表的西园寺公望随即宣布退出“十人委员会”以表示抗议,将剩余的谈判交给自己的副手——维新功臣大久保利通之子牧野伸显去周旋。
牧野伸显深知把持“巴黎和会”的英、法两国重心在于惩治德国以及重新构建欧洲秩序,美国总统威尔逊则一心想要推动欧洲列强主导世界的“国际联盟”计划。因此日本一方面在欧洲问题上谨言慎行,向英、法示好,一方面则高唱“种族平等”的高调,在美国起草的“国联章程”签署中制造阻力。
牧野伸显的这种外交策略很快便起到了效果,英、法在青岛问题上对日本这个“沉默的小伙伴”投桃报李,支持其将继续维持在中国山东的既得利益。美国政府虽然拒绝将“种族平等条款”写入“国联章程”,但也不得不在德属太平洋群岛的归属问题上向日本做出让步,提出只要日本不将这些岛屿用作军事用途,美国同意维持德属太平洋群岛的现状。至此,牧野伸显在“巴黎和会”的外交斡旋可谓成功收场。值得一提的是,在参与“巴黎和会”的诸多日本年轻一代政治家中,作为公卿贵族后起之秀的近卫文麿和牧野伸显的女婿吉田茂开始崭露头角。
▲牧野伸显
“巴黎和会”无视中国的正当述求,坚持将青岛继续交由日本统治的消息传回亚洲,日本方面自然弹冠相庆。激愤的中国民众却掀起了一场抵制“不平等条约”的抗议运动。1919年5月4日下午,北京多所高校的学生高呼“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等口号,冲破军警的阻挠,火烧了交通总长曹汝霖的私人官邸。掀起了中国近代史上著名“五四运动”的高潮。在巨大的民愤面前,时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将曹汝霖、驻日公使章宗祥等人免职,并授意参加“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团拒绝在年6月28日所达成的“凡尔赛和约”上签字。
▲中国代表团拒绝签字
“凡尔赛和约”虽然终结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列强在欧洲的纷争,但保留了强大工业基础和容克军官团系统的德国却依旧存在着东山再起的资本,法国元帅福煦事后说:“这不是和平,这是二十年休战”可谓一语成谶。在更为辽阔的世界范围之内,随着德国和苏俄仍深陷持久的社会动荡,无暇他顾;英、法为战争所削弱,难以维持其庞大的海外殖民地体系;在战争中韬光养晦的日、美矛盾逐渐凸显。两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便已悄然开始的海军军备竞赛,更令整个太平洋战云密布。
大战爆发前的1914年7月10日,时任大隈内阁海军大臣的八代六郎提出基于“八八舰队”的修正案“八四舰队大纲”。在维持日本海军保有8艘舰龄未满8年的战列舰的同时,将8艘装甲巡洋舰替换为4艘更为先进的战列巡洋舰。此时把持政权的“长州藩”刚刚通过“西门子事件”将山本权兵卫等“萨摩藩”元老请出现役,自然要给人心浮动的海军一点甜头。于是当年召开的首相、国会议长、陆、海军大臣、陆军参谋总长和海军军令部长共同参与的“防务会议”上,这一方案被顺利的通过了。但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直到1916年“八四舰队大纲”真正得以实施。
▲八代六郎
根据日本海军的计划,未来的“八四舰队”将包括正在建造之中的4艘“超无畏”级战列舰:“扶桑”、“山城”、“伊势”、“日向”以及即将开工的4艘“长门”级战列舰:“长门”、“陆奥”、“加贺”、“土佐”。4艘战列巡洋舰则除了由英国进口的“金刚”号及其在日本国内仿造的姊妹舰“比睿”号之外,计划再开工建造两艘同级舰:“榛名”、“雾岛”。考虑到“金刚”、“比睿”舰龄即将达到8年,日本海军另以替代战舰的名义,将2艘战列巡洋舰纳入建造计划,暂定名为:“天城”、“赤城”。从这一点来看,日本海军名曰“八四舰队”的方案,其实最终仍是通往“八六舰队”甚至“八八舰队”的曲线迂回。
1916年5月31日爆发的日德兰海战,无论是在英、德两国参战的舰队规模还是舰艇性能上均给予其日本同行以极大的震撼。抓住这一有利的契机,1917年日本海军提出追加建造两艘战列巡洋舰,同时建造一批新型轻巡洋舰及增加“舰艇改良费”的总价3亿零54万日元的海军预算案。由于此时的日本经济正处于“大战景气”之中,因此这批明显带有水分的宏大预算竟也顺利获批。至此日本海军名正言顺的进入“八六舰队”时代。
就在日本海军不断的增建大型战舰的同时,他的主要假想敌——美国,却正以望成莫及的速度扩充着其“两洋海军”的规模。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美国海军便已启动起规模宏大的造舰计划。随着战争的全面爆发,美国人表面上倾向于“协约国”阵营,但却始终以英国海军为假想敌,全力追赶其与这个昔日宗主国的主力舰差距。至战争结束时,美国海军已拥有舰龄不满8年的战列舰11艘,在建新型战列舰9艘。另有10艘战列舰和6艘战列巡洋舰即将开工。在两国均不新增战舰建造计划的话,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日本海军主力舰数量将仅为美国的六成。一旦日美发生冲突,美国海军将通过1914年8月15日完成试航,即将全面通航的巴拿马运河集结于太平洋战场,以泰山压顶之势摧垮任何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