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姆斯配肉,这是个什么鬼?

胡姆斯是什么?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加了“配肉”这个后缀,似乎不明觉厉地有种“好吃”的观感。

没错,我第一次品尝此味,就是被菜单上“配肉”两个字吸引。不假思索地对侍者道:“就这个了。”

端上来一看,作为配角的“肉”倒是被烤的香喷喷的,切片的牛肉,洒了孜然,油亮润泽的样子。但是主角胡姆斯就让我大为失落了,一盆污糟糟的黄白色泥状物,上面还有几滴油在晃荡——有点像老美引以为傲的“奶油浓汤”,或者更浓一些……某种动物的呕吐物。

尝试了一下,口味很怪,又酸又咸。乍一入口,以为是馊味儿,仔细抿两口,又有点类似板栗、番薯那样的“淀粉甜”。赶忙又夹了一块烤肉入口,才压住了想吐出来的冲动,不至于在对桌的姑娘面前太过失态。

然而世事无常,说不定昨天的倒胃口会变成今天的饕餮之享呢?

若干年后,我在浙江义乌,一家名叫“花”的中东餐厅,又尝到了胡姆斯此味。餐厅老板是伊朗人,长得高高壮壮,中文说得极好,有一股中东人特有的热情:“你好,我叫穆罕耐德,欢迎来花餐厅,要不要尝尝这里的特色胡姆斯。”

盛情难却,即便有过不好的回忆,也要假装饶有兴趣地客套一番,但菜品却令人满意:这次的胡姆斯并不是一盘烂泥,而是被精致地摆成了风车的形状,表面细细撒上了嫣红的孜然粉和翠绿的黄瓜末,入口还带着点柠檬的酸味,微辣清爽。食材也不完全成泥状,仔细咀嚼,还能咬到细碎的颗粒,颇似那种煮的恰到好处、不稀不澥的栗子羹。配上香酥的烤牛肉,清新解腻,很有滋味。与之前的经历相比,一精一粗,一繁一简,其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我向老板穆罕竖起了大拇指:“美味。”穆罕咧开嘴,亮出足以做牙膏广告的白牙对我笑:“这是妈妈教我的手艺,用的是家乡寄来的鹰嘴豆现磨,浙江没有。”

所谓胡姆斯,其实是鹰嘴豆酱。穆罕告诉我,上好的胡姆斯,应该用新鲜磨制的鹰嘴豆,配以柠檬汁和海盐。有人为了省事,拿白醋替换柠檬,自然少了清新,多了酸涩,全不复这道中东名点的风情。

攀谈中得知,原来穆罕是伊朗一位酋长二十几个孩子中的一个。得到父亲的赞助,来中国做贸易批发。后来在义乌认识不少中东“老乡”,看大家都想念故乡的味道,在母亲的启发下,在义乌开了这家“花”餐厅,一来二去,竟成了当地圈里有名的中东餐馆,据说还曾引来过国家领袖的视察。

穆罕告诉我:母亲精于烹饪,他的那位酋长父亲,就是被他母亲的一道胡姆斯配肉抓住了胃。三言两语背后曾有过多少美好的故事,光想想就觉得很美。

其实,在我们江浙人看来稀罕的鹰嘴豆,在很多老外眼里,倒真是稀松平常的物事。印度人拿它做抓饭、德国人拿它抹面包、美国人拿它拌沙拉。据说在巴西里约地区,有人甚至拿它煮辣椒。我没去过里约,不知风味如何,最近在奥运前线的同学可以试试。但前不久我从新西兰带回一包当地特产的“风味炖牛肉”,家中无米下锅时拆了煮面,愕然发现,炖牛肉的配料竟然是鹰嘴豆和树莓干。豆子绵密,入口即化;树莓香浓,甜美可口;用来配牛肉,味亦不恶。想起来,这不也是“胡姆斯配肉”的另一种演绎么?看来天下虽大,味有同嗜,真的不假。

出品 | 食味艺文志

作者 | 魏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