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才明白父亲两个字的含义

多年以后 才明白父亲两个字的含义

前些日子,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刚从幼儿园放学回家的四岁儿子居然兴高采烈的扑进我怀里嚷嚷着让我给他洗澡,真是稀奇事儿。折腾了将近一小时终于洗完了,不禁想,要是妻子在家就好了。我用干毛巾给儿子擦湿头发,低头瞥见他脚丫上的长趾甲,便顺手搬过小板凳拿着小指甲剪就认认真真坐下来给他剪趾甲,他一开始还不安分的在床上扑腾,后来竟也乖乖坐着看着我傻笑,一会儿又把小脸凑上来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脑子里就像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我只好掏出脑中仅有的一些理论和常识来解释他的问题。

儿子的脚丫很小,粉嫩粉嫩的,我稳稳的托住他的脚,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修剪,生怕碰了他一点皮毛。初秋的阳光从窗子倾洒进来,晒得我背脊上暖洋洋的,那股暖意一直流淌进心里,那一刻我觉得我手里握着的是无价之宝,是稳妥的幸福感。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农村的小院子里,我们姐弟三人洗好脚坐在门槛上玩耍,父亲就蹲下坚实的身躯,挨个为我们剪脚趾甲。他的手很大很厚实,也因常年劳作生出了许多老茧,他仔细的端详我们的脚,然后一点一点剪去那些多余的趾甲,有时候还用手摸一下趾甲尖,发现有不光滑的地方便用一把小小的铁片给我们打磨,有时候剪完了回头检查下发现有不齐的地方,又耐心的重新修剪,就像对待矮墙上那株父亲最心爱的盆栽一样。

农村的资源是贫乏的,那时候村里还没有手机,家家户户都用的座机,也没有丰富的娱乐方式,一把小石子一根橡皮筋往往就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喜爱的玩具。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常年外出打工谋生,往往是到了过年才会一家人团聚,家家户户都忙着杀鸡宰羊,像对待来自远方异地的贵客一样盛情款待。那时候对于父亲的记忆是很单薄的,却又是深刻的。有时候父亲也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送给我们姐弟三,几本少年读本,几颗彩色玻璃球,几支钢笔,或者几块从来没见过的巧克力。父亲就像个一年一次准时路过家门口的贵客,给我们带来大城市里新鲜的小玩意儿和新鲜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常常在想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里面住着一些怎样的人呢,我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好和父亲一样可以去大城市看看。

有时候农忙,父亲就会在家里小住几个月,带着全家老少一起朝而作暮而息,那时候家里有好些土地,种着茶叶、桑树、棉花、玉米等农作物,那是全家一年的粮食和二分之一的收入。三月份的时候,茶叶就悄悄露出了芽,这时候的茶叶可以卖个好价钱,于是母亲就催促我们每天早起贪黑去地里采茶叶,扒开一拨一拨的茶株,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采下芽儿,还不能抠,抠下来的芽儿质量不好,还影响茶树再生长,因此我们都是睁大着眼睛认认真真的采。好多次我们借口跑开了就坐在树荫底下偷懒,父亲看到了也并不责怪,还采些树莓来供我们解渴,把备好的留作午饭的干粮和水也放在我们旁边,生怕我们渴了饿了。反倒是母亲看到了会念叨几句,还怪父亲要把我们几个惯坏了。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终于去了如愿以偿的大城市,见识了更多的新鲜事和新鲜人,可我不再快乐了,不再会为几颗玻璃珠而欣喜若狂,也不再会为几块巧克力而垂涎三尺,因为我要在这城市立根,要想被人尊重,想融入大流,就得和所有底层人一样努力奋斗,甚至要更努力。大学里我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参加很多社团活动,原因很简单,这些都太费钱,我的身影时常出现在热闹的街头发传单,出现在嘈杂的餐馆端盘子,为了挣钱,为了活着,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很多次孤零零一人走在下班的路上,我会想起父亲,想起当年他背着行囊离开家乡的模样,又想起他背着行囊走进家门的模样。

其实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而我却始终忘不了他拖着我的脚丫小心翼翼修剪的模样,那双很大很厚实布满老茧却也同样温暖的手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在我人生黯谈无光的那几年温热着我的内心,指引着我坚强的走下去。此刻我四岁的小儿子安静的趴在我怀里,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似懂非懂的听我讲他爷爷的故事。这一刻,我觉得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