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你身边的的东北人越来越多,他们占领了海南和昌平,还一度试图占领巴黎。这种现象当然和近几年的东北经济下行有关。可早在几十年前,老工业基地尚且领跑全国经济的时候,东北人就已经开始成气候地移民了,他们对这些地方的影响,今天的东北人恐怕做不到。
接下来你将看到:
●有一群四川人说的是东北话
●攀枝花是哪种方言岛?
●只有东北话在攀枝花扎下了根
深刻理解mmp正确含义的东北籍值班编辑/张春鳖
有一群四川人说的是东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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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中的“你要做什么?”,在东北话中是“干啥”,在四川话中是“搞哪样”。而有一个地方的人会结合两种方言,说的是“干哪样”。
这个地方就是四川省攀枝花市。在攀枝花,人们还会用东北口音说“扯火闪”这种地道的成都词汇。
●攀枝花,因为总要比旁边的树长高一截,所以叫攀枝花
这种特有的方言,不管是东北人听还是四川人听,都多少会产生一些微妙的违和感。攀枝花方言是四川方言里的一朵奇葩,它是一种东北-西南混合版方言。
出现如此独特的现象,还得从攀枝花这座移民城市说起。
60年代,一大批东北工人响应国家号召,主动要求投身三线建设。光一个2.5万人的杨家杖子矿务局(现已破产)就去了1300人,而且还是1700人申请要去,只有1300人通过了政审。
在平时,移民来的外省人和四川人交谈时,会尽量地带上一点四川话的色彩,比如模仿对方说“讲啥子”,而四川人和外省人说话的时候,则尽量地避免使用不常见的方音和词汇。
所以,在攀枝花通用的语言是一种融合了普通话、东北官话、西南官话的综合语言。这样的综合语言再流传出去,就会给四川其他地方的人留下奇怪的印象。
●攀枝花市区方言与哈尔滨话、成都话的对照表
虽然后来随着省内移民的增加,东北移民在该市的比例已经被稀释,但由于东北移民的历史地位,东北话还是对这个西南城市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不仅仅是攀枝花,不少有移民历史的地方都有本地人讲外地话的现象。他们在一大片方言区里就像一座孤岛一样,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方言岛。
攀枝花是哪种方言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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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移民史上,并不常发生这种外地移民影响本地方言的现象,毕竟自发的移民作为游勇散将,来到新城市之后,即使自己不受太大影响,其二代三代也肯定会被同化得渣都不剩。
但当这种移民是出自政治、军事、工业等原因,就会因为成规模、成体系,而很容易对当地的语言造成很大的影响。
方言岛最根本的特性是与周边大本营的方言体系分离开来,同时它们多处于其他方言或语言的包围之中,面积一般较小。方言岛有填水成岛、蓄水成岛和隆起成岛三种,其中填水成岛是指移民携带自己的方言到达新住地,在当地其他方言或语言的包围之中形成方言岛。攀枝花的东北话方言岛,就是这种情况。
●成都的洛带古镇就是一个四川官话区内的方言岛
60年代,出于三线建设和资源开发的原因,攀枝花市陆陆续续接收了十二万二千六百多的外省移民。其中最多的是辽宁人,近三万,加上吉林省的五千九百多人、黑龙江省的二千九百多人,东北籍的移民共有三万七千多人。
这些东北人虽然在数量上并没有占到大多数,但是高度集中。因为移民是按照行业来迁徙的,矿物局的过来了还是挖矿,冶金的还是来冶金。所以,攀枝花钢铁公司和攀枝花冶金矿山公司就成为了东北驻攀枝花办事处。
只有东北话在攀枝花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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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攀枝花
攀枝花的东北工人都生活在高度自给自足的大院式厂区里,单位不仅具有生产、管理、经营等专门职能,对工人的生活、工作、学习、医疗、养老等社会职能也全部包办。上班后门上一把锁,安全由单位保卫部门负责 ,子女送往单位办的幼儿园或学校,老人多为单位离退休职工。
由于这些工厂还有自己的子弟学校,并且有着较好的教育资源,本地人也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这些学校学习,东北话就进一步影响到了本地人。在东北籍教师比较多的学校里,父母都不是东北人的少年儿童和一些年轻人,也会说东北话。
当然,除了东北人,也有其他地区的人也响应国家号召来到了攀枝花。第十九冶金建设公司有很多湖北人、天津人,他们大多在公交系统;上海人主要从事医疗卫生行业;几百个北京人被派往此处当干部;还有两千多个成都人来到这片处女地经商。
所以如果你能在六七十年代去一趟攀枝花,就会得到这样神奇的体验:坐公交时乘务员用天津口音喊站;去政府部门办事听到一口京片子;在路边吃碗面,老板娘热情地给你浇上一勺巨辣无比的臊子;傍晚六点下班,成群的东北人从工厂里涌出来。
●上世纪80年代的攀枝花工人
不过,由于其他地区来到攀枝花的人远远没有东北人多,所以他们的口音已经慢慢地被同化,只有东北话还在攀枝花隐隐地出现。
当然,援建的也不仅只有攀枝花这一座城市。在三线建设中,东北人还去了贵州、湖南、甘肃。这些操着东北口音的工人、干部、技术人员们,走到哪就在哪平地起高楼。很多要建设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岭,当时在那种地方建起工厂,相当于现在去城乡结合部造个高档写字楼。在这片高档区域里,除了工厂,还有学校、医院、食堂,比客家人的土楼更坚固。
而在这里的东北人们,也经历着和家乡的人们相似的命运。80年代,三线建设渐渐停止,“该关停的就不要搬迁,能迁并的就不要迁建”。到了90年代,远在三线的大院也迎来了汹涌的下岗潮。
参考资料:
1.《攀枝花市城市社区结构和移民文化研究》,李立功 李惊雷,攀枝花大学学报,2001.3
2.《攀枝花市城区现代汉语方言词汇研究》,邹吉辉 彭德惠 何永斌,攀枝花大学学报,2002.4
3.《四川省渡口市方言的现状和未来》,梁德曼,方言,1985
4.《攀枝花:一座只有7户本地人的移民城市》,新华网
5.《地缘、利益、关系网络与三线工厂搬迁》胡悦晗,社会学研究,2013.11.20
6.《论方言岛的形成和消亡——以吴徽语区为例》曹志耘,语言研究,2005.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