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倚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乌夜啼》
《乌夜啼》也是唐教坊曲句,词牌名之一。
暗伤亡国之情的词风,并不是直到李煜的时候才有,早在李煜前的约半个世纪左右,就诞生了一批这样的花间词人。由于他们生于干戈纷扰、列国混战的五代十国的时代,在统治者沉溺声色、荒淫无耻、世风日下以至国将不国的情况下,还由于词体本身发展的原因,有关写亡国之痛或抚今追昔感慨世事的,却寥寥无几。但是他们毕竟是这种词风的开创者,虽然没有较高的艺术水平,而比起同一时代的那些“艳词”来,却透出一种清新的气象。
就在宋乾德三年(965年),李煜在金陵即位的第四个年头,大宋的军队攻入后蜀都城,后蜀主孟昶降宋后至京师,“七日而卒”。后蜀词人鹿虔扆曾写有一首【临江仙】的词: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鹿虔扆,初,举进士,历官永泰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加太保。与欧玉炯、韩琮、阎选、毛文锡俱工词,供奉后蜀主孟昶,时人忌之,号曰“五鬼”。
这首词借景物的映衬和衬托、渲染环境气氛,大大加重感情的浓度,“一切景语皆情语”,使我们受到深刻的感动。词由景入情,首句展现的是一种表面现象,苑本荒凉,又何况“静”;次句则由“绮窗”望出,一个“愁”字,将物拟人化,且“秋空”广阔,足见词人的愁绪之重。一个“断”字写尽繁华事散,流水无情,而往事历历在眼前。刚看时好像是客观描写,但词人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心中感慨万千。词的下阕移情于物,“烟月”不知,仍照深宫,是更深一层感触。无论是无情的“烟月”,多情的“藕花”,都是移情于物,表现出词人说不尽的沧桑之感。
与后主的词比起来,我们发现它还是稍逊于后主的。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云:“周道《黍离》之感,唐宋以来,多见于诗歌。在词中、唯南唐后主亡国失家,语最沉痛。鹿虔扆词亦伤感乃尔。诵‘露泣香红’句,其音哀以思也。”
后主在词里写尽了人生的烦恼。夜里风雨无端的来去,秋风飒飒,已经令人忧愁到极点,更何况“烛残漏断”之时,伤感亦深。“起坐不能平”一句,写出了辗转无眠的痛苦来。下阙回忆旧事。这时真觉得世间一切都算不得什么,随着流水飘荡,像梦一般过去,只有可以排除离情别绪的酒还值得依恋。詹安泰《李璟李煜词?????前言》:“‘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就不仅是感到生活的威胁,简直是意图逃避当时的现实生活了,这里的‘醉乡’是有意识地作为麻醉的场所,和前期的‘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子夜歌》)的境界显然是不同的。”
有人曾说过,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是怎样难以排遣的亡国别家的愁绪让人憔悴?回想当年的帝王生活是何等的豪华舒坦,而今在异国他乡孤零零的度过余生。有时泪水会毫无节制的濡出来,沁湿了枕头。想来,“违命侯”的日子,只不过是重复延续这种孤独罢了。与故国和心爱的妃嫔们别离不过数月,李煜却觉得半生已过,心态一老如斯,这种苍老“起坐不能平”。
旧时的故国皇宫大院,帝王之尊,不知愁。白马春衫足风流。而如今形单影只,心似寒秋,故地怎能重游?一梦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