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一词其实是外来语,我国史书将其称为“幻术”,民间俗称“变戏法”。早在西汉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汉武帝就举行过百戏盛会,节目中既有中国的传统幻术“鱼龙曼延”,又有大秦(罗马)魔术师表演的吐火、吞刀、自缚自解等西域幻术。
魔术按流派可分为道具魔术和心灵魔术二种。前几年风靡一时的刘谦正是道具魔术的个中高手;心灵魔术则包括读心术、群体催眠乃至预言等超自然能力,极为神秘。相比道具魔术师的人多势众,心灵魔术师可谓寥寥无几,数百年才出一个人才。譬如《诸世纪》的作者法国人诺查丹玛斯(1503-1566),其惊世预言竟被欧洲君王深信不疑。不过诺先生只有预言能力,并不精通其他魔术,可见心灵魔术修行的难度之高。我国历史上却有一位不论道具魔术还是心灵魔术都炉火纯青的超级魔术师,他就是南北朝奇人陆法和。
陆法和,生卒年不详,南朝梁武帝萧衍统治后期方现于史册。从姓氏上,有人大概以为陆法和出身于南朝著名的世家吴郡陆氏。其实不然,他的来历根本是一个谜,就连陆法和这个名字都是自称。此人宛如“火星来客”一般,出现在梁朝荆州汶阳郡高安县紫石山(今湖北远安),衣食住行一如苦行僧,以带发修行的居士身份传授当地蛮族人佛法。他还精通医术,有人生病就采药免费治疗,不出三服即可痊愈,蛮族人大为钦服,纷纷拜其为师。
梁武帝中大通初年,在紫石山居住已久的陆法和无缘无故出走,把家搬到了江陵(今湖北枝江)附近长江中的百里洲。中大通四年(532年),汶阳蛮族酋长文道期在北魏荆州刺史贺拔胜的煽动下发动叛乱,声势浩大,梁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连派王僧辩、淳于量(陈朝开国功臣)两员名将围剿年余才将其平定。汶阳山区横遭兵革,平民死伤惨重。从陆法和与当地蛮族的良好关系来看,他能获知蛮族的造反图谋不在话下。这就是陆法和的初次魔术亮相,但是荆州汉人从此认为他能够未卜先知。
梁简文帝萧纲大宝二年(551),席卷了江东繁华之地的侯景全军攻击梁朝宗室中实力最强的荆州刺史萧绎,并将主力包围在巴陵。随后,侯景派大将任约率精兵5000逆流而上,袭击兵力薄弱的荆州首府江陵。由于萧绎先前在内斗中杀死侄子湘州刺史萧誉,萧誉的弟弟雍州刺史萧詧和叔叔势如水火,不惜投靠世仇西魏与荆州为敌。萧绎腹背受敌,兵力捉襟见肘,情势万分凶险。
耐心等候侯景那颗果实成熟已经四年之久的陆法和,终于在这个紧要关口出山。他前往江陵求见萧绎,要求帮助王爷去打任约。萧绎自然知道陆法和在荆州的名头,陆大师请缨参战等于是以其“未卜先知”的名声来挺自己,传达的信息就是“萧绎必胜,侯景必败”。何况,陆法和根本没问他要兵卒粮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虽然已是救兵如救火之时,萧绎还不忘使手腕,他立即为陆法和开出信州刺史(治白帝城, 萧衍八子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所控制)的空头支票,允许其自行募兵和大将胡僧佑一起去阻击任约。陆法和从自己的蛮族弟子中挑选了800精壮,与胡僧祐部1000余人会合。老将胡僧佑对这不足2000的“乌合之众”毫无信心,出发前哭别家人,认为此战自己必死无疑。与之对比鲜明,初次领兵作战的陆法和乐观之极,他登船后对着梁军大笑:“贫道有无量兵马!”
▲陆法和出兵
陆法和鼓舞士气的魔术当然不止这一招。江陵一带建有很多祠堂,荆州人经常在此祈祷许愿,据说很灵验。自从陆法和率军出发后,就没有一次灵验的,军中传说这些神灵都跟随陆法和到前线去了。陆法和带兵作战仍然禁止打猎杀生,如果有人违反,或有猛兽半夜出现袭击此人,或者此人的船缆会莫名丢失。任约军听说陆法和这些“神力”也开始疑神疑鬼。
六月初二,陆胡联军和任约在赤沙湖决战。战前陆法和不穿铠甲,乘坐快船顺流而下,直到距任约军营一里处方才返回,这已是强弓劲弩能射及的范围。陆法和身为主将以身犯险的行为大壮军威,梁军人人抱定了有进无退的决心。陆法和趁热打铁,把侦察敌情的行为说的悬乎不已:“凡水上作战,必有龙神助阵。今天贫道贴近观察,发现对方的龙神已经睡着,我军的龙神却气势十足,一定要趁此良机进攻。等到明天出手也可以,还能不伤一人就获胜;但是天道好还,若那样做,整个战役我们会付出惨痛代价!”随后,陆法和下令梁军利用上流之利,以火船为先锋发动总攻。听到这个命令,本来士气高涨的梁军都傻了眼。因为他们遇到一个比赤壁之战孙刘联军还麻烦的问题,就是此刻虽然有风却是吹向己方的,逆风纵火,被烧的只会是自军啊!这当然难不倒精通天文的陆法和,但见他现身作法,用白羽扇挥舞了几下,风向马上逆转。
▲陆法和击败任约
碰上陆法和,任约算是倒了大霉,这位百战悍将被陆大师的魔术吓得魂不附体:不但见到对方呼风唤雨,还看到部分梁军竟行走在水面上向自军冲来,全军见状完全崩溃,5000精兵被消灭干净。这种水上漂的功夫说来不稀奇,《射雕英雄传》中即塑造了个在水中打暗桩来显示自己卓绝轻功的老骗子裘千丈,对于拥有人力物力又熟悉地理情形的陆法和来说,这种魔术自是小菜一碟。
战后梁军打扫战场,却发现任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陆法和出来预言:“明天午时一定能找到此贼。”到了约定时间,还是没找到任约,有人问陆大师这次怎么不灵了。陆法和拈须微笑:“赤沙湖有一处沙洲,几年前水浅时贫道在沙洲上建了一座佛塔,修建此塔就是为了标志现在任贼的所在,檀越们不妨去那里找找。”陆法和料事如神,任约一个北方来的旱鸭子,只能抱住那座塔顶藏在水里,把鼻子露出水面呼吸,梁军一拥而上将其擒获。任约知道自己南下以来罪恶滔天,自期必死,因此也不求饶,只对陆法和道:“小人输的心服口服,大师请给一个痛快吧。”陆法和却安慰他:“看檀越的面相,不会死于刀兵之下。而且檀越和湘东王有缘,他不会杀你,你以后还有机会为他效力呢”。 随后陆法和不顾他人的反对,将任约解往江陵。萧绎果然没有处死任约,将他关在监狱了事。
要知道萧绎残忍多疑,多年心腹王僧辩一言不和即被他拔剑砍成重伤;参谋萧贲因讽刺萧绎不救老父惨遭杀害;功臣徐文盛出言顶撞结果下狱和任约做伴,最终被饿死;就连本战陆法和的搭档胡僧佑,之前还曾因为镇压蛮族起义时违反萧绎斩尽杀绝的密旨而被监押,只不过情势危急才放出来救火。萧绎放过手上沾满南朝士民鲜血、官居侯景手下司空的任约不杀,胡僧佑等人惊得目瞪口呆:陆法和实在是个神人啊!
这就是陆法和的读心术,凭借出色的洞察力,他已经把萧绎的心理研究的毫无秘密可言。萧绎虽无雄才大略,但饱读史书,搞起权术来颇有一套花花肠子。任约是一员勇将,人才难得。他本是西魏将领,中途投降侯景,并非侯景的死党。此刻任约在南在北都无根基,萧绎只要付出赦他一死的成本,便能换来一条忠诚的爪牙。这么好的买卖上哪儿找去?陆法和此举不但送给萧绎一份厚礼,在荆州官员中露了一手,还卖了任约一个天大恩情,为自己结交了一个盟友,可谓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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