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童年时候的你是同一个人吗?

动物乐队(ANIMAL)是一支南美老牌乐队,这支乐队还以经常换成员而出名。下图是维基百科的该乐队成员列表。

(不同位置以不同颜色标注,可以看到前前后后乐队成员换了几十次成员)

想象一下你最喜欢的乐队,比方说BEYOND,假如这支乐队所有成员都换了一遍,但是乐队还是原来的名字,你觉得你还会喜欢这只乐队吗?

我听过一个笑话:我有一把家族祖传的斧头,这把斧头非常好用,用了一百多年都没坏,除了一些小修小补,我给斧头换过5次斧柄,换过两次斧面。

问题是怎么定义这把斧头是否还是原来的斧头?

希腊神话里忒修斯有一艘船,每当船的某个木板老化,就拿新木板替换原来的木板,这样这艘船永远都不会腐朽,像新的一样。罗马时代的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哲学命题:如果船上所有的木板都被换过一遍,这艘船是否仍然还是原来的船。

想象一下,如果每当忒修斯替换掉一块旧木头,有人把这些旧木头收集起来。重新拼凑成一个新的船。那么到底是用新木头组成的旧船是忒修斯船,还是用旧木头造的新船是忒修斯船呢?还是两艘都是,还是两艘都不是?

§如果两艘船都是忒修斯船,那么问题是,两艘船没有一块木头是一样的,凭什么说他们都是同一艘船呢?从第几个木头被替换开始,那艘新船也变成了忒修斯船呢?

§如果用新木头建的老船是忒修斯,而另一艘不是忒修斯,那么船上所有的木头都不一样了,怎么还是同一艘船。另外用旧木头建的新船,这艘船上和很久以前的忒修斯船的每一个部件都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它反而不是原来那只船了?

§如果用旧木头建的新船是忒修斯,原来那只老船不是。从哪一刻开始,原来那只老船变成不是忒修斯了?而且忒修斯船上的人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船,难道说即使船员没离船,在某个时刻船上的人都换成别的船了。

§如果两艘船都不是忒修斯船。那么换个思路,我有一辆单车,我今天把单车拆成几个零件,再组装回去,难道这辆单车就不是原来那辆了?或者说,如果博物馆有某个珍贵藏品,小偷把它偷走了,再替换成一个仿冒的(就像《疯狂的石头》那样),那么两件藏品都不是原物了?

博物馆里很多很珍贵的文物都是用仿制品展出的。当我们看到《蒙娜丽莎》时假如它是仿制品,我们看到的是不是世界名作,假如真正的达芬奇原作早就不见了,甚至博物馆的藏品也是仿制品呢?那么博物馆仓库里存放的那张画算是原作吗?

再想一想,那么八达岭长城到底是不是明长城呢?这段长城每一块砖都是用新砖头重建的。木头的保养年限比较短,我国那些名义上保存上百年的木质古建筑(天坛祈年殿,故宫),其实木头都是换过的,那么把忒修斯的船的问题换成中国古建筑呢?

进入正题了:

你和小时候的你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回答是的话。

人身体不断的和外界进行新陈代谢,物质交换。人身体每隔几年,身体里所有的原子都会换一遍。这就和忒修斯的船的情形一样。

·读者会说,但是我们的思维是一样的啊。

问题是,心理学大量实验证明,同一个人相差十年以上,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会改变,甚至很多价值观的问题看法也不一样。同一个人相差几十年,除了智力,体力,甚至连性格都不完全一样。思维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图片是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的海报)

·如果说,对童年的回忆,和对自己的认同感是定义一个人的标准呢?

但是对于完全失忆,甚至变成植物人的人,我们同样定义为同一个人。对于多重人格,对自己的认同感都不一致的人,我们也认定为同一个人。

·那么,因为童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有共同的基因,所以是同一个人呢?

这也说不过去。因为如果同样的基因作为同一个人的标准,那么同卵双胞胎兄弟或者姐妹之间也是拥有同样的基因的。难道同卵双胞胎兄弟之间是同一个人吗?同卵双胞胎兄弟姐妹的身体状况,对待事物的看法等,甚至可能比他和小时候的自己更相像。

如果觉得同卵双胞胎之间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想象一下,如果你自己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兄弟或姐妹,假如你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你会毫不犹豫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吗?或者退一步说你会把所有积蓄都送给对方吗?应该是不会的,但是对待同一个人的自己,我们今天不把所有的积蓄都一下子用光,就等于把钱送给了未来的自己了。

即使无论如何定义。对待自己同一个人我们的策略和对待别人完全不一样。

那么对于那些多重人格的人呢?他们应该对待自己的不同人格为自己吗?

综合上面所述,似乎无论如何定义,把童年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当作同一个人都有不妥。

但是如果说两者不是同一个人,也有矛盾。

如果今天大吃了一顿,拉了一泡屎,身体部分原子被替换掉了,自己算是不同的人了吗?

如果今天了解了一个新思维,之前看问题是观点有大转变,难道自己就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吗?

如果今天身体细胞复制时DNA的某个碱基对产生了变异,那么也换了一个人了吗?

对待亲缘关系,这个问题也很令人困惑。

我们知道直系亲属,每增加一代亲缘关系减半(爷孙之间亲缘关系是1/4,某人与其曾祖父之间是1/8亲缘关系)。孔子的子孙有86代了,之前还有自称李冰70多代孙,以及其他历史名人子孙的。理论上说,隔着这么多代,他们亲缘关系是万万万万万亿分之一。但是世界上陌生人之间的亲缘关系据推测也就隔着50多代(隔着很远的远房亲戚之间会结合不可能找到完全没远房亲戚关系的夫妻)。所以孔子后代和孔子之间的亲缘关系,不一定比其他人血统上更接近孔子。那么到底他们能不能被叫做孔子后代呢?还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被叫做孔子后代呢?

以上的问题看起来纯粹是无聊的哲学思辨,但这些哲学思辨是有现实意义的。

药企研制新药的花费平均是20多亿美金。当药物专利快过期时,药企会尝试在原来药物的分子组成中稍微修改一两个原子成分,希望这样就能变成新的要重新获得专利。到底修改这一两个原子的新药能不能算新药呢,还是应该被认为是老药呢?到底要修改多少原子才能被认为是新药呢?

关于数码图片应不应该享有版权,什么样的音乐片段借鉴能算作侵犯著作权等争议话题,说到底就是忒修斯的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