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是我喜欢的日本作家之一,这种喜欢源于内心的直觉,在还没完全了解他的创作之前就已经开始。
我还是中学生的时代,就常在书店的书架上看到石黑一雄的大名,觉得石黑一雄﹙尽管是音译﹚这四个字就像田野里在青青的禾苗中躺着的石头,仿佛时光凝住一般,显示出一种忧郁的诗意。在本世纪初的乡村教育模式里,我学到了“警惕日本文化侵略”、“防止军国主义复活”的爱国铮铮理论,但今天却发现日本的文化也有比我们先进的,得用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有的名字看一眼就会生厌,没有什么原因,只能算“气味不相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解释,简直唯心到家了。而我对石黑一雄先生的尊重,就是一次唯心的结果,他确如我从作品得到的直觉,是一个极富才情的人。
尽管一听就知道他是个日本人,但他一直生活在英国,所以应算一名英国作家,曾被与拉什迪、奈保尔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因此,他的小说无形中融入了日本文学与英国文学的精华因素,既有迷人、深沉的忧郁,又有伍尔夫般严谨、精密的行文。
可以说石黑一雄生先生的写作方法得以跟大多数英国的作家保持一致,特别值得推崇的是他用几年时间打磨出了长篇小说《长日留痕》。本书的主题是“尊严”:主人公是一名英国庄园的管家,在爵位昭示社会等级的英国,绅士身份已成为男人的标准,管家是一个很特殊但又具有代表性的群体。主人公不是贵族,只能紧靠贵族上层,紧随权力的中心,毕恭毕敬地为权力服务。而这种在心高气傲与低眉俯首中铸就的尊严,必定会成为人类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尴尬。读完后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直到现在,我仍然难以摆脱主人公那种忧郁,那种生活带来的忧郁。尽管我不完全拥护小说中人物的某些选择,以及他们的心理支撑,但我却不得不相信生活,也许只有生活才能解释清楚这个复杂多变的故事,才能让读者对人物的选择做出一种同情。
我们发现,时光就是人在这样的追求尊严与获得尴尬中悄然流逝的。所以,史蒂文斯先生说过:“你不能永远总是对过去也许会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你应该认识到你与大多数人一样地过得很好,或许还要好得多,那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如此淡然,经历过生活的辛酸,却又有一种不甘。石黑一雄先生敢于大胆地揭示人生的奥秘,当然值得我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