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浆和鲜血涂满地板:英法“光荣的六月一日”海战

?“只要三天下雾,我就能成为伦敦、英国议会和英格兰银行的主人”。

拿破仑的豪言壮语犹在。当皇帝春风得意,法兰西的铁骑所向披靡时,英吉利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却始终无法征服。拿破仑的这番豪言,也隐含着的是对法国海军战斗力的怀疑,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天气,而不是法兰西的舰队。
20多年屠杀生灵的战争,英国皇家海军至始至终都战斗在第一线,正是这些海上的移动城堡组成一条无形的索套,破坏了法国的经济,摧毁了庞大的帝国,皇帝也客死他乡。在英国海军与法兰西共和国与其后的法兰西帝国之间的长期海战中,找一艘打满全场的战舰实在是太难,但是要找出一艘参加过英国与法兰西之间爆发的三次最大规模海战的战舰还是找的出来的,她不是大名鼎鼎的胜利号,也不是见证了大英帝国海权兴衰的皇家君主号,而是不怎么起眼的柏勒罗丰号,一艘与皇帝的命运密切相关的3级战列舰。

柏勒罗丰号74门炮战列舰属傲慢级,同级的14艘战舰均出自著名的舰船设计师斯雷德爵士之手。为了建造这艘战舰,伐木工一共砍掉了3000棵树龄80-120年的橡树,累计消耗了150000到175000方的木材和300吨压仓铁。柏勒罗丰号于1782年在查塔姆皇家造船厂开工,历时四年完成。排水量1643吨,全长168英尺,宽46尺9寸,型深19英尺9寸,一共有两层火炮甲板,下甲板配备的是其海战的主要武器28门32磅加农炮,这是皇家海军战列舰的标准配置,一门32磅的大家伙只少要14个人伺候着,上甲板28门18磅加农炮,需要的人手少一点,一个炮组11人,后半甲板配备了18门9磅炮,6-8人操纵一门炮。

在战舰的前甲板和后甲板,配备了著名的大口径短炮8门,2门32磅,6门18磅。在服役以后,她被编入了以斯皮德海德为基地的海峡舰队的作战序列,柏勒罗丰号的舰名对于那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水手而言拼读起来很拗口,他们不会发Bellerophon这个音,于是私下里将舰名改称为“Billy Ruffian”或者“Billy Ruff'n'”,意为“恶棍比利”,很快,这个诨名在全舰队不胫而走,一代代的传给了Bellerophon号上服役的水手们。服役后的一段时间里,由于英国对法国的战争已经结束,柏勒罗丰号无事可干,只能不断的苦练航海技术和射击技术,这些在随后的战争中发挥重大作用。

起因:
科尔贝公爵 路易14的宠臣,官职多的数不清,当然其能力也是极其出众的,他是法国海军的缔造者.当同时代的彼德大帝还在南征北战,努力让俄国长出另一只手臂时,依靠科尔贝科学的管理和组织,法国早已"两手齐备",而且这两只铁拳让全欧洲望而生畏.
自路易十四起,法国海军就患上了“恐英症”,但是,自从与英国交恶以来,法国海军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无是处。曾几何时,科尔贝为路易十四打造出一支实力超强,名将辈出的海军力量,然而这朵本应该美丽开放的百合,却在路易十四与英国海军的“联合”打击下,在拉乌格的冲天烈焰中凋零。“路易十四挖的坟,路易十六埋进去”。

倒霉的路易十六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在位的时期,法国海军突然回光返照。上帝还没有抛弃法国海军,从巴弗勒尔到魁贝仑,90年间,法国海军在一次次失败中积攒着人品,终于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爆发了。

到1780年,经过长期训练,法国海军培养了一批射击技术高超的炮手,尤其是远距离射击的能力已经超过英国同行。海军的几位主要将领:德.格拉斯、德.埃斯坦、德.吉尚都是堪用之才,同时还涌现出天才将领絮弗仑,他们在北美,在印度洋,威胁着英国人的海上霸权。几年的征战,英国失去了美利坚,法国也掏空了钱袋子,革命的种子在民间播撒。

如果说大革命对法国陆军是一次重生,对法国海军,则是一次毁灭。革命的热情扫荡了一切的僵化的同时,也扫荡了法国海军的精华,大批有经验的贵族军官或是逃亡,或是被杀;财政的空虚,使得大批战舰得不到维护烂在水里,造船厂长期开不了工,工匠们一贫如洗;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远洋水手,不是长期欠饷在港口过着乞丐不如的生活,就是正蹲在英国人臭名昭著的监狱里吃着牢饭等死。

1793年是混乱的一年,“虽我得死,但我无罪。我宽恕杀我者,我祈求上帝,在我的鲜血抛洒之后,法国土地上再不流血。”这位性情温和懦弱但并无大过的锁匠国王泰然自若的走上断头台时,总算让人依稀看到一点路易大王的影子。

夺权以后的雅各宾派一面大搞恐怖政策安定次序,一面向英国宣战,输出革命。保王党们到处在发动叛乱,海军也哗变了。土伦的王党分子引狼入室,让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掌握了这个重要的海军基地的同时还将地中海舰队交给他们,当波拿巴制定的收复土伦的作战计划进行中时,纳尔逊正在土伦港里放火,把带不走的法国战舰烧掉大半,而土伦光复之后,雅格宾派对王党分子的报复又几乎把法国地中海舰队摧毁了一遍。大西洋舰队的状况要好一点,至少没有向英国开放港口。然而船只年久失修,人心涣散,大量有经验的军官流失又使大西洋舰队几乎失去战斗力。

在这种情况下,罗伯斯庇尔任命议员圣安德烈前往法国西海岸,总统从瑟堡到布列斯特一带的海军基地。圣安德烈以前是个新教牧师,没有任何指挥军队和管理海军基地的经验,但是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这个海军门外汉居然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没钱发薪,没钱修船,没钱造船,一穷二白,在圣安德烈的努力下,尽管财政拮据,议会还是通过了一项一亿法郎的特别拨款,解决了经费的问题。将领呢?波旁海军的将领们大都流亡海外,没有指挥官,总不能让一个牧师带队出征吧,圣安德烈提升战列舰舰长维拉莱.乔伊斯为海军少将,作为自己的副手,指挥最强大的布列斯特舰队。

合格的舰长急缺,圣安德烈提升一批年轻的上尉,商船船长和船厂的官员为战列舰舰长,只能是病重乱投医了,在这批菜鸟舰长中,只有一个人在1789年以前指挥过战舰。作为一个牧师,圣安德烈一点也没有神职人员的怜悯(这个时候也不能有怜悯),在海军里推行恐怖政策,对叛乱者,断头台是唯一的归宿。在圣安德烈和维拉莱.乔伊斯的努力下,通过热情的演说和无情的刑法,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从瑟堡到布列斯特所有海军基地都在动员,开工新舰,修理旧船,短时间内,修复了十几艘战列舰,人员和火炮增加了,木材,桅杆,火药和粮食的储备也增加了。大西洋舰队实力有较大恢复,但最大的问题是水手和舰长们都缺乏经验和技术。

1793年的天灾和人祸造成的粮荒让法国陷入了饥谨,他们不得不依赖从美国的粮食进口。对英宣战后,英国宣布对法国实施包括食品在内的贸易禁运和封锁,为了缓解日益严重的内部矛盾,雅各宾派斥巨资从美国购买了一个船队的粮食,这支组建与美国弗吉尼亚的运粮船队有超过130艘商船,其中一部分运载着法属西印度群岛的货物:咖啡,糖等,法国货主们想趁国内物价飞涨大捞一笔,其他大部分装载的是美国小麦。船队由2艘战列舰和3艘巡洋舰护卫着,于4月2日从诺福克和巴尔的摩起航,另一支由内里海军少将指挥的5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组成的舰队将与他们在大西洋的一处秘密地点会合。为了确保这支船队安全返回法国,布列斯特舰队也开始准备起来。

从1793年底,在美国的英国间谍就不断的将法-美运粮船队的情报报告给皇家海军。在接到有关运粮船队的情报后,皇家海军也展开行动,企图让法国断粮。1794年5月2日,绰号“黑迪克”的理查德.豪海军上将指挥他的皇家海军海峡舰队主力(34艘战列舰15艘辅助船只)从斯皮德海德起航,护送100艘商船通过英吉利海峡。
5月4日,8艘战列舰6-7艘巡洋舰从海峡舰队中分出。其中2艘战舰伴随商船队,其余6艘在蒙太古少将的指挥下前进到费内斯特角附近时,发现了一支法国舰队正在集结,他立即将这一紧急情况报告给了豪勋爵,豪不敢怠慢,率领其余的26艘战列舰和7艘巡洋舰前往确认。

5月5日,豪率舰队抵达乌桑特岛,派遣巡洋舰监视布列斯特港,不久巡洋舰报告有25艘法国战舰在港口集结。豪估算着运粮船队应该快要到达了,只是不清楚具体方位航向,于是率领舰队巡弋比斯开湾,希望能撞大运。
5月16日,布列斯特舰队指挥官,海军少将维拉莱.乔伊斯指挥26艘战列舰试图突破英国封锁线出海接应,圣安德烈也一同出航。这26艘战舰中有3艘配备110门炮,1艘配备120门炮的巨舰。法国治安委员会进一步指示维拉莱.乔伊斯要保护自己的舰船,避免可能的战斗。罗伯斯庇尔的警告更严厉:如果船队落入敌手,维拉莱就得上断头台。在那个38分钟砍21个脑袋的疯狂年代,让这个贵族将军人头落地实在是太简单了。

5月17日,会天大雾,布列斯特舰队巧妙的利用天气,也利用这十几天英国人的麻痹大意,成功的突破布列斯特外海的皇家海军巡洋舰组成的封锁线,挺进大西洋。
1794年5月19日,68岁高龄的“黑迪克”豪海军上将在得到巡洋舰队的报告后指挥皇家海军海峡舰队主力前往布列斯特外海探察,发现锚地空空如也,法国佬真的跑了。豪断定法国舰队必然是前往大西洋的某处集合点与运粮船队会合,于是毫不犹豫的率领舰队向西追赶。

同日,内里海军少将指挥的分队捕获了一艘英国32门炮巡洋舰和她护卫的新大陆商船队。布列斯特舰队则拦截并俘获了一支从里斯本出发的由53艘船只组成的荷兰船队。蒙太古少将的分队夺回了新大陆商船队的部分英国商船,并派遣一艘巡洋舰通知豪勋爵:他将率领他的分队在北纬45度至47度之间搜索法国舰队。
5月21日,豪的主力舰队夺回部分荷兰商船,从荷兰人的口中得知,5月19日,法国舰队的方位在北纬47度46分,西经11度22分,并继续向西航行。考虑到此时蒙太古距离太远无法支援,豪决定率领舰队单独行动。

第一次交火:
1794年5月28日清晨,宁静祥和中包藏着杀机。柏勒罗丰号位于北大西洋海域,离法国海岸最近的乌桑特岛位于其以东400英里处,离最近的英国海军基地普利茅斯尚有600多英里的距离。天气晴朗,云层很高,"棉花云,雨快临",自西南吹来的阵阵微风和从西面汹涌而来的浪淘预示着,不久将有一场风暴。借助旭日初升的微弱光亮,在东边海平面处若隐若现的是巡洋舰的上桅帆,巡洋舰是舰队的眼睛,他们被派遣前出搜索那支正在某处隐蔽航行,可能已近在眼前的法国船队。

在柏勒罗丰号身后,是英国海峡舰队的主力。他们排列成两列纵队,豪勋爵坐镇夏洛特皇后号,作为先导舰领导着处于上风位的那支纵队。与柏勒罗丰号位与一列的是拉塞尔号,雷鸣号以及马尔巴罗号,他们是这支舰队中航速最快的74门炮舰,因此被编在一起,组成一支机动舰队,由新近提升为海军少将的托马斯.佩兹利指挥,任务是截击视力范围内的一切敌船。

在英国海峡舰队指挥官豪勋爵旗下,有26艘战列舰,火炮数量上没有乔伊斯的多,但是拥有更多的支援舰只:7艘巡洋舰,2艘纵火船,2艘单桅纵帆船和一艘医院船。大海军的最大作用在于威慑,在港口泊系时,这样庞大的舰队盛气凌人,是英国王权和海权的象征,但是在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上,他们不过是深蓝海面上几片灰白的褶皱而已。感谢上天,大西洋上常见的浓雾使得维拉莱.乔伊斯得以率领舰队冲破英国监视舰队的封锁,挺进大西洋。从理论上,如果豪的舰队继续以原航向西进,维拉莱.乔伊斯返航时将避免与皇家海军交战。但是,法国人糟糕的航海技术使他们丧失了主动。突破封锁后,两艘法国轻巡洋舰无意中撞上了豪的封锁舰队,从他们的口中,也从一些中立国的商船那里,英国人大致得知了法国舰队的行踪。豪下令停止西进,改变航向,航向东南。

与此同时,法国海军少将维拉莱.乔伊斯也在焦急等待着,他老早就赶到预定的会合点,但是放眼望去,海面上一片帆都没有,运粮船队迟到了。他只能领着几十艘大小战舰在约定海域附近兜圈子。5月28日凌晨,法国舰队下风处的西北方,一队奇怪的黑影若隐若现。运粮船到了?很快,眼尖的法国了望员辨认出这些奇怪的黑影不是运粮船,而是英国舰队,数量与他们一样多。维拉莱.乔伊斯首先反应过来,不能让英国人知道汇合点,于是下令改变航向,迎风行驶,企图将英国人引开。

5月28日早上6点,佩兹利在其旗舰柏勒罗丰号接收到了巡洋舰四轮车号的旗号:发现可疑船队:航向东南。很快,她发出了第2个旗号:可疑船队:航向西南南。然而在随后的3个小时里,佩兹利的机动舰队没有收到任何的信号,这4艘战舰依旧保持着航向东南行驶。风从舰尾吹来,借着风势,战舰快速的行驶,舰首如利刃般切开海面,海浪翻滚,白沫四溅,空气里也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如果没有战争,这样航海的感觉是很惬意的。大概到9点时,柏勒罗丰号的了望员也发现了远方海平面上风位出现的可疑舰队并接近了那支可疑舰队以统计对方的数量,柏勒罗丰号的了望员统计出对方有33艘战舰,辨认出其中的23艘为战列舰,三色旗在舰尾飘扬,没错,正是法国人。海峡舰队里的一位参加此战的不知名的小伙子写到:“10点时,海军少将佩兹利指挥的柏勒罗丰号发来信号说将率领机动舰队其他3舰一起前往侦察可疑舰队。柏勒罗丰号缓慢的平稳的接近那支舰队,她的了望员确认出在他们前面的就是法国舰队。法国人正摆出一条长队‘悠闲的抢风航行’。”

接下来的3天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在了所有参战船只的航海日志中,这些丰富的资料为我们重温这次战役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航海日志内容大都涉及天气情况,航向变化,信号,战损,人员伤亡。一些有幸在战舰的上甲板目睹了这次战役的观战者或参与者的个人日记也同航海日志简单的记述一道为研究者们提供了更翔实的资料、更多变的视角。这些日记资料中,最有趣的当属:豪勋爵旗舰上的军官候补生爱德华.科德林顿(这位纳尔逊的舰长,未来叱咤风云的海军上将,纳瓦里诺的胜利者);猎户座号的两位年仅13岁的军官候补生威廉.狄龙和威廉.帕克(皇家海军最后一位纳尔逊式的海军上将,鸦片战争时为远征舰队司令);以及在皇后号上服役的一位见习水手。

另外,最不同寻常的,也最宝贵的资料是海军画家尼古拉斯.珀科克的图画和日记,它几乎记录了“光荣的六月一日战役”的全貌。尼古拉斯.珀科克在柏加索斯号巡洋舰上目睹了战役的全过程,他不仅通过文字记录,更多的绘画俯视图和素描来记录。作为一个海员的儿子,珀科克很早开始接触航海,青年时代,他成为一位商船船长,从布里斯托尔起航始,在其10年的船长生涯中,他通过钢笔画记录了他在南卡罗来纳以及西印度群岛的航海经历,30岁时,他从船长的职位上退役,作为一个画家来养家糊口。当他在布里斯托尔已经小有名气时,于1789年举家迁移至伦敦,不久便成为了一位海军画家,他丰富的航海经验、对船只的了解,以及细致的画风,使得他成为了许多海军名流的座上宾,甚至连胡德勋爵和布莱德珀特勋爵也成为了他的赞助人。

珀科克是如何搭乘柏加索斯号参战的,现在以无从考察,只能猜测是柏加索斯号的舰长罗伯特.巴洛私人要请他前去观战的。有的人就有疑问了:珀科克是如何观看到战斗全貌的。在舰队决战中,海战主要是由战列舰级的战舰完成的,巡洋舰扮演的角色是随时待命对受伤战舰实施救援,最重要的任务则是传达舰队指挥官的命令,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数百门大炮对射产生的浓烟几乎能够完全的遮蔽舰体,唯一能够传达旗舰指令的只有桅杆上的旗号。在六月一日之战中,尼日尔号巡洋舰是皇家海军前卫舰队的通信舰,后卫舰队的通信舰是北风号(缴获自法国),柏加索斯号则担任豪指挥中军的传令兵。1794年,尼古拉斯.珀科克已经52岁了,作为一个老资格的海员,对于爬高上低这样的水手活自然得心应手,在柏加索斯号的主桅上,他完全能够找到一个良好的观察点来俯瞰战役全貌。

在珀科克的日记和素描作品中,他非常强调豪勋爵在不同时刻升起的信号,这个是在舰队决战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从上个世纪的英荷战争起,皇家海军就在使用各式各样的旗号,但是随着海战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命令和作战条例需要使用越来越多的旗号,这使得旧有旗号在传递新的指令时显得笨拙、生硬。豪勋爵是位技术的创新者,在1776美国独 立战争期间他作为北美舰队指挥官首创了新的信号系统,发表了《战舰旗语手册》一书。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豪与其同僚们经过反复的实验和优化将不同的旗号组合起来,制定了新的信号系统。1790年,豪发表了《战舰旗语手册》的修订版,这是一套基于数字的信号系统,将1到10这10个数字赋予10组不同的信号旗,通过数学关系,1到10这10个数字又可以组成不同的数,通过查阅手册,读出各数字代表的各种行动指令。这套信号系统使用的旗帜数量较过去使用的少,而能指代的命令却很丰富。为了易于辨认,旗帜的图案也进行了简化,例如:只有一种旗使用了交叉对角线条纹,两种旗使用了竖条纹等等。在5月28日的行动中,它们便派上了用场,豪指挥的庞大舰队排成纵队逶迤数英里,正是通过这套信号系统,他才能有效的掌控舰队。

下午3时左右,天气变的糟糕起来。预料中的风暴来临,狂风夹杂着阵雨扫过海面。英国舰队的先导舰已经赶上法国舰队的后卫分队了。豪勋爵在旗舰夏洛特皇后号的后桅升起29号信号旗:蓝十字旗与白旗代表数字2,红与白底蓝横纹旗代表数字9。霍普上校(柏勒罗丰号的舰长)大致读出信号的意思:追击,信号的附加条款是:骚扰和攻击对方后卫舰队,迫使敌人主力舰队进行决战。这就是机动舰队下一步应该做的。以拉塞尔号和雷鸣号为前导,机动舰队穿过法国舰队的尾迹,距离一英里时,英国舰队打响了本次海战的第一炮,也打响了英国对法国的革命战争及与其后的拿破仑战争的第一炮。这场战争在1805年的特拉法尔加达到了高潮,直到1815年拿破仑在滑铁卢的战败才告结束。在佩兹利将军大胆而机智的指挥下,柏勒罗丰号超过了其他友舰,成为了全舰队的先导舰。军官候补生帕克记录到:“8点时,佩兹利将军的战舰进入了敌人后卫舰队的射程,他们用猛烈的炮火招呼了敌人,敌人也还以颜色。”柏勒罗丰号挑战的是一艘3甲板巨舰,她似乎有挑战强敌的习惯,正如4年以后那次更著名的战役一样。

柏勒罗丰号攻击的是法国海军上校Vandongen指挥的革命者号110门炮战列舰,法国上校坚信他拥有的强大火力完全可以压制跟在后面的那艘74门炮战舰(根据火力集中法,注一),于是收帆减速,等着柏勒罗丰号冲上来,佩兹利思考片刻,决定让战舰先抢住上风位,然后与法国人交火。帕克继续写到:“那一天以及来日,柏勒罗丰号一直都是整个机动舰队中表现的最糟的战舰。然而在单独与敌人交战了一个半小时以后,她居然抢占了敌人上风,这样有可能逼迫敌人进行决战。”

豪勋爵通过望远镜目睹了这一切,然而他余下的战舰离柏勒罗丰号有一定的距离,他向机动舰队的其他战舰发出信号,对柏勒罗丰号进行支援。拉塞尔号,雷鸣号,马尔巴罗号迅速前进赶往交战海域,在阴沉灰暗的天气里,舰炮对轰喷出的橘红色火焰清晰可见,夹杂着密集的轰鸣声。他们追上被强敌围攻中的柏勒罗丰号,超越了她,向法国人开火。柏勒罗丰号有了点小麻烦,与她并舷对轰的3甲板战舰对柏勒罗丰号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但是仍在坚持,她给对手造成的损失更大,革命者号主桅被打断,挂出信号表示无力再战,然后缓缓漂出法国舰列。正当柏勒罗丰号等舰陷入苦战时,豪勋爵率领舰队主力赶到战场,大胆号和海怪号对一艘失去了后桅的法国战舰发动攻击,这艘法国战舰虽然被夹击但依然顽强的战斗着,向大胆号猛烈的倾泻火力,当然自己也被打的丧失战斗力。

到晚上8点左右时,大西洋的薄雾如期而至,能见度越来越差,豪勋爵意识到,他将无法与其他舰长保持旗语联系,而期待的一场舰队决战也化为了泡影。于是,他发出信号,将分散的战舰招回,以旗舰为中心组成一列严密的单纵队。这天夜里,受重创的革命者号成功摆脱英国战舰的追击,在那艘被大胆号击伤的74门炮舰的护送下,安全的返回了布列斯特。被法国人击伤的大胆号也脱离了英国舰列,独自返回英国进行修理,第一次火力接触在夜幕中告一段落。

第二次交火:
接下来的5月29日,天气阴沉,法国舰队始终保持在英国舰队前方4到5英里处,西南风依旧,只是风力减弱,大浪从西面涌来,拍击着舰体。法国舰队处在英国舰队的上风位,战位对他们有利。这就意味着,法国人可以借助风势拉开与英国舰队的距离,如果这样,就有可能避免与英国舰队的决战,安全的摆脱追踪者。豪的决心很坚定,必须拉法国人决战,但是这就需要整个舰队保持在他的有效指挥下抢风航行。豪勋爵升起78号信号旗,命令舰队抢风,“先导舰和前卫舰队的战舰首先抢风航行”。到上午11点30分,大部分的英国战舰完成了抢风,法国战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英国人的视线里,先导舰又恢复了向法国人的炮击挑衅。柏勒罗丰号则紧随着豪的旗舰。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航向,英国舰队将位于法国舰队的上风位置,如果平行炮战,法国人很容易利用下风优势逃跑,必须封死他们逃跑的路线才能进行决战。于是豪勋爵升起旗号:穿越战列线。在柏勒罗丰号上霍普舰长观察到了豪的信号“从法国舰列后卫中的第4艘和第5艘战舰之间进行穿越,用猛烈火力纵射敌舰。我们从第2和第3艘之间穿越。”在接近法国舰列时,双方在近距离互相猛轰,对彼此都造成极大的混乱。

霍普舰长接下来写道“在穿越过程中,我们打掉了一艘战舰的主桅,彼此都在朝着最近的船开火,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鬼知道哪边是英国船哪边是法国船。”在夏洛特皇后号和柏勒罗丰号进行穿越时,首对敌的态势使他们无法使用舷炮,当穿过法国战列线时,他们终于有机会大开杀戒了。霍普舰长记录到“在进行穿越时,我们的风帆和索具被他们扯成了碎片,但是我们成功穿越,分割了敌人的后卫舰队,将3艘敌舰包围。他们遭到我们的重创,其中一艘被打的完全丧失战斗力。”维拉莱.乔伊斯将军毕竟有海战经验,迅速做出反应。在珀科克的记录中,他写到“法国将军发现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那3艘船一定会被俘获。他让舰尾受风,指挥前卫舰队成功转向,英勇而有序的朝我们冲了过来。”维拉莱.乔伊斯最终成功的解救了那3艘战舰并将他们拖走。

第2天的战斗与第一天的一样,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法国人表现的很勇敢,但是他们那三艘被围殴的战舰严重受损,不得不退出了战斗(这样,算上前一天受伤返航的两艘战列舰,法国舰队一共有5艘受损战舰退出战斗,实力大打折扣,好在内里将军指挥的5艘战列舰于当天赶到战场加入了编队,法国战舰的数量又恢复到26艘)。豪的舰队中,一些战舰也受了伤,尤其是海怪号和女王号,人员伤亡较大,船只受损也比较严重,但是经过水手们的抢修,依然可以坚持作战。从战术观点上看,英国舰队经过这天的行动,取得了很好的战位,抢占了上风,有些战舰还成功的穿越了法国阵线。

当晚,薄雾从海平面一端笼罩而来,两支舰队都被包裹在了一层雾气之中。豪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防止法国舰队逃跑。法国指挥官最担心的是如何迅速修复战损,如何确保运粮船队安全的逃离英国人的追击。在柏勒罗丰号,船员们整晚都忙于修补战损:结绳,补帆,更换索具。而炮组成员则待在岗位上,以便应付可能发生的夜战。在另一艘舰上的某位无名的水兵写到“我们整晚都蹲在火炮旁边,累了就倒在甲板上或趴在大炮上打盹,不单是这一个晚上,整个战役的三天两夜都是这样过来的。”,尽管吊床就挂在头顶,为了提防可能爆发的夜战,水手们没有使用它,厨子送来了“可口”的晚饭:蛆味或象鼻虫味的“夹心饼干”,干豌豆,硬得跟砖头一样的奶酪,正常情况下,每个人都可以喝上两口,由于战事紧急,水手们必须保持清醒而取消,饮料是“鸡尾水”,出航已经4个星期了,水已经变质,不兑点朗姆酒就难以下咽。尽管英国人时刻保持警惕,他们还是与法国舰队脱离了目视接触,雾太浓,海上能见度降到了一链(200码),视线所及,只能看见离自己最近的三艘船,其他的则消失在浓雾里。

5月31日,有雾,同时还伴有毛毛细雨。爱德华.科德林顿的日记为我们记录了夏洛特皇后号5月31日晨的一段小插曲。由于战前清理了易燃物和两次战斗法国舰炮的“清理”,夏洛特皇后号后甲板的“海军上将室”的舱门只能用一条帆布帘子代替,科德林顿正在这里值早班(注二),因此他有幸见证了豪勋爵与他的旗舰舰长罗杰.柯蒂斯爵士之间的对话。当时豪披着外套,安详的坐在扶椅上,听取柯蒂斯的简报。

“大人,雾实在是太浓了,我们除了自己的船,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上帝知道我们现在是待在自己人的战列里,还是混到敌人战列里去了?”
“有什么关系呢,爵士”豪平静的回答“我们必须耐心等待天气的好转” 科德林顿记录的文字显示了豪即使面对困境时依然可以保持镇静。“这样的坚韧,是没有人能超越的”

6点钟时,雾气消散了些,柏勒罗丰号的船员们终于可以看见战列中的部分友舰了,但是旗舰夏洛特皇后号依然隐藏在雾气中。下午1点前,雾终于散了,旗舰也看得见了,法国人糟糕的航行技术使他们无法摆脱航行水平高超的英国舰队的追踪,他们在距离大约8-9英里的下风位置。豪勋爵升旗下令重组战列线,全力追击敌人。到晚上6点半时,虽然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但还是没有进入火力接触的距离,豪打算在今天进行决战的企图又破灭了,于是他打算卯足力气为明天决战做准备,下令“左舷抢风航行”。夜里,英国人继续忙与修理和整备。豪派遣四轮车号和南安普顿号两艘巡洋舰沿着战列线前后传达他的指令:准备彻夜航行,升前桅主帆,收上桅帆、船首三角帆和主支索帆。这样可以让他手下的舰长们自由调整自己在战列线中的阵位。

决战:
6月1日晨,多云,微风,风向西-西-南,浪很大。在柏勒罗丰号上,指挥官们还没有接收到来自旗舰的任何信号,但是本方的巡洋舰也远离了战列,位于离主力舰有7英里远的下风处。看到阵势已经排好,舰队里所有人都明白,豪是铁了心要打一场决战的,他下令升34号信号旗:占据敌人的风向,海军上将的意思是穿越敌人战列线,占据敌人的下风位交战。为防止他手下的舰长们看不懂他的意图,他又升起36号信号旗“每艘战舰都从敌人战列线中挑选对应的船,从其船尾突破阵线”,虽然豪的旗语手册里的注语很机械,但是这条命令从精神上,从意图上都与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给他的舰长们下达的著名的命令并无二致。

终于,在向法国宣战了18个月后,舰队决战要上演了。这一天豪等了太久,当他1778年被迫从北美舰队指挥官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北美舰队的指挥权多次辗转直到落入庸才之手,1781年在切萨皮克一次决定北美命运的海战中,北美舰队被德.格拉斯导演的一场典型的法国式海战所逐退。而此时,豪正在国内赋闲,潜心著书立说,等待东山再起。16年之后,豪终于逮住了法国舰队,他渴望着胜利。维拉莱.乔伊斯却不太情愿进行决战,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运粮船队,因为他清楚,出了差错的话很多人都能要他的命,罗伯斯庇尔说要么运粮船队安全到达要么你上断头台;安全委员会说要避免交战,保全舰队。舰队还是粮船?眼下只能选择一个,豪的海峡舰队已经摆开阵势,杀气腾腾,随时就会冲过来拿法国人开刀祭旗。维拉莱.乔伊斯是一位英勇果敢的将领,虽然并不知道站在他身旁的圣安德列对此战的进程有什么影响,但是维拉莱.乔伊斯本人是绝对不会怯战的。

早上9点半,两支舰队进入射程。豪下令在后桅升起“接敌”的5号信号旗:红白十字。意思是:靠近接敌,直到旗舰升红色三角旗为止。豪必须保证红色三角旗要及时得升起。科德林顿此时正站在后甲板上,他看到豪合上了那本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旗语手册》,然后转过身对周围的副官说:“现在,先生们,我们不再查阅这本手册了,也不再有任何信号,我希望你们各尽其责,我并不要求战舰舭对舭,如果你们能够牢牢的固定住帆桁,那样最好,快者将决定战斗的胜负。” 然后豪走到舵手的位置,亲自掌舵,正如他在35年前的魁贝仑湾之战一样,当年他作为先导舰“崇高”号的舰长,亲自操舵,顶着11月的大风,在没有海图不熟悉海况的情况下,沿着暗礁密布的法国海岸,尾随着法舰“太阳王”号的航迹,冲入港湾,打响了那场决定英国命运的海战。这次,豪再次亲自驾驶旗舰进行中央突破,挑选维拉莱.乔伊斯将军的旗舰蒙田号120门炮战舰作为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