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帘,残枝疏影,江流宛转,沉香向晚。
蓦然,一位眸里长叹,衣抉飘飘的书生映入眼帘,与印象中文人墨士腐朽清高大相庭径。再凝神细望,才发觉是风雅不羁的白衣卿相,柳三变。
他,这个一袭月色长袍,满腹经纶却仕途失意的儒雅男子,在瓦肆勾栏,喧闹市井中且歌且行,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而引来宋仁宗的“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的无奈。终是岁月磨去了凌厉,白了鬓,老了容,绝了念。
凭栏远眺,这个出没青楼楚馆的浪子不知心头是何滋味!
面对着潇潇暮雨,心底细微的怅然,丝丝缕缕从天空洒落在江面上,激起的圈圈涟漪,犹如他的思绪翻涌。经过一番雨洗的秋景,分外寒凉清朗。深吸一口,本是清甜甘洌的芬芳,为何只品出了淡淡的涩意,连带着彻骨寒意苦到、冷到、哀到了尘埃里。凄凉的霜风一阵紧似一阵,猎猎作响的衣袖裹不紧衣下那颗萧索的心。关山江河一片冷清萧条,残日的余晖照耀在高楼上,映着一张消瘦的脸庞,眼中有着看不清晰的茫然无措。
到处红花凋零翠叶枯落,枝头的叶子,任你曾如何翠绿明媚,在秋天,终免不了飘零的命运。季节更迭,风来声瑟瑟,仿佛在风中听见了叶子离枝的呜咽。花开花落花已老,一切美好的景物渐渐地衰残,寒风渐冷渐急,作客他乡的游子内心只有无尽的感伤忧郁,独在异乡,秋雨添愁,更奈又添一层凉。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有多少繁花满枝,就会有多少秋叶飘零。只有那滔滔的长江水,不声不响地向东流淌。从初春到深秋,从草色遥看到断肠天涯,从迷蒙相思到滂沱厚重。每一次的告别,皆有可能沧海桑田,每一次的挥手,皆有可能天涯陌路。君知,江南的纸油伞,丰盈着那年枝头的落英纷纷。
不忍心登高遥看远方,眺望渺茫遥远的故乡,多年漂泊动荡的生活让他生发浓浓的厌倦,而渴望回到故乡、亲人的怀抱。然而关山相隔,烟水迷蒙,究竟何日才能结束这浮萍断梗般的生活与亲人团聚,不再彼此牵肠挂肚的相忆?
只叹息这些年来的行踪,为何苦苦地长期停留在异乡?平仄声里,如杜鹃啼血,如秋雨打萍。只有永怀一颗反哺跪乳之心,与亲人的冷暖始终都紧贴在一起,纵使暂别千里万里,关怀和孝顺岂又会因了寒风凄雨而被阻断!
想起佳人,这会儿倚于栏边抬目凝望,多少次错把远处驶来的船当作心上人归来的船。留她在有生之年,相思坐无底,怀念若海深。纵使日日凄楚面容无可绝,凝噎之声不思落,流水年华似花落去,莫忘她如旧时烟花灰落尘埃。
却不知倚栏杆处,是一样的一往情深,一样的愁思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