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44年2月份开始,德军的判读人员突然从空中侦察的照片中发现,英格兰东南部的不少地方兴建起了很多兵营、医院和后勤仓库,许多飞机、坦克和大炮也纷纷被运输到这些地方。但他们并不知道所有这些装备都是假的,都是用帆布、胶合板和可充气的橡胶制品做成的模型。
德军的空中侦察还发现了在多佛尔和泰晤士河上停泊的大量登陆舰,估计其数量约在400艘左右,但实际上这些登陆舰都只不过是用木头、管子和篷布搭起的架子,绑在由油桶做成的浮筏之上。这些由伦敦一家电影制片厂提供的道具“登陆舰”看上去非常逼真,烟囱可以冒烟、四周水面上还有斑斑的油迹,缆索上还晾晒着衣物——实际上英军也确实将几条老旧的真货登陆舰混于其间,由一些老弱的水手操纵,每天变动其位置和舱面物品来迷惑德军的侦察机。
港口附近的树林四周到处都有通向其中的轮胎和履带痕迹,暗示有大量车辆装备藏于其中,而当德军的夜间侦察机飞临上空时,还能看到由精心安排的灯光所勾勒出的“停车场”和“港口”的轮廓。整个英格兰东南部摇身一变成为巨大的剧场舞台,任何细节都没有被忽略:英格兰的报刊甚至收到了大量由各地牧师写来的言辞激烈的信件,严厉谴责自从“大批外国部队”,“尤其是美国伞兵以及法国和波兰坦克部队入侵该地区”以来,发生的“道德崩溃”,这些信中甚至言之凿凿的宣称“在马汉姆和科格谢尔的美军伞兵基地周围,”发现了“大量的避孕套”。
为了使德军更加相信“即将从英格兰东南部发起的攻击”的真实性,伦敦监察处甚至还请来了英国当时最优秀的建筑工程师、皇家科学院建筑学教授巴西尔·斯宾思。在他和一群舞台设计师们的指挥下,一座巨大的假输油码头很快在多佛尔修建起来。这片占地面积高达八平方公里的“码头工区”可谓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舞台布景,输油管线、储油罐、发电站、停车场、消防队驻地……凡是一座真正石油码头该配备的设施都应有尽有,全部都是用脚手架、纤维板和下水管道制作出来的。
鼓风机扬起冲天的灰尘,每天都按照精心规划的地点来移动位置,既能干扰空中侦察,又能制造码头建设正在热火朝天进行的假象。为了进一步增加其可信度,英国女王和蒙哥马利都先后亲自视察过这座“码头”,多佛尔市的市长甚至公开宣称,“尽管目前还不能公布本市正在建设的新项目的实际用途,但该工程必将为本市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艾森豪威尔则在一次晚宴上非正式的向“码头建筑工人”表示谢意,但实际上整个“码头”上只有一个工兵连驻守:为了迷惑德国的侦察机,盟军的战斗机不断在“码头”上空盘旋,使得德国人认为他们是在保护这一设施;工兵们则燃烧装在铁桶里的原油和旧轮胎,使得这一区域上空烟雾缭绕。当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上空的巡逻会故意出现空档,将一些侦察机放入该区域内,然后急忙赶来的盟军战斗机再将这些侦察机驱离。
如此一来德国人就只能匆忙的从高空拍照,这样就无法从照片里分辨出码头设施中的破绽。而当德军的空袭来临时,工兵们又会点燃一些原油和废弃材料,制造被击中和起火的假象,使得整个“码头”更加逼真。
尽管采取了上述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措施,伦敦监察处仍然认为,在德军情报专家的眼里,最可信赖的依旧是那些已经潜入英国境内的间谍。于是双十委员会掌管之下的那些双重间谍就再次派上了用场。代号为“布鲁特斯”的双重间谍很快向德方上司报告说,他已经担任巴顿司令部的联络官,负责波兰最高统帅部和美国第一集团军之间的联络,很快他就开始在每天半夜向德国发出一份关于第一集团军动态的电报。双十委员会有意选中这一无足轻重的职务,使“布鲁特斯”既能接触到许多重要情报,又不可能知道一切,因为始终存在着这样一种危险:德军让他提供的情报,会比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有意安排的要多。对德军参谋部西线情报分析科来说,这是些令人吃惊的收获,加上由于该情报既符合罗恩纳科长自己的粗略估计以及其他间谍的报告,又符合空中侦察和无线电截获的情况,因此罗恩纳很快将这些情报向希特勒报告。此外,代号为“嘉宝”和“布朗克斯”的双重间谍也分别向德国发回了大量伪造的情报,这些信息使得德国人对第一集团军即将对加莱发起的攻击深信不疑。
一些欺骗专家们坚持认为,仅仅靠无线电情报、空中侦察情报和间谍的报告来使德军了解盟军在法国的军事意图是不够的,因为这些情报的可靠性和真实性都可能有问题。如果能找到一位对德国来说绝对忠实可靠的人物,让他以耳闻目睹的形式直接向德军参谋总部面陈英国大规模集结、准备进犯欧洲大陆、尤其是存在着美国第一集团军的情况,那效果要好得多。伦敦监督处和特种战委员会始终在物色这样一位人物,最后找到了1943年5月在突尼斯被俘的德国前非洲军司令汉斯·克拉默将军。由于其健康状况每日愈下,盟军决定应瑞士红十字会的要求将其遣返回德国——在那之前,正好利用他来为“南方坚韧”计划作些贡献。
1944年5 月,克拉默将军乘车从南威尔士的战俘营来到“伦敦战俘营”,即设在肯辛顿宫庭花园内的三军联合审讯处。盟军有意让他经过“霸王”行动的集结地,并让他看到大量的装甲部队、飞机和军舰。
巴顿将军以“美国第一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请他吃饭,许多盟军指挥官同他会见,异口同声地强调要在加莱登陆。但有一点克拉默是不知道的,就是他路过的具体地点。虽然他到了英格兰中部、南部和西南部地区,但别人告诉他是在英格兰南部和东部。他没有办法分清(除非靠太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因为自从不列颠战役开始以来,英国所有的路标已经被去掉,警察局、地方政府办公处、商店、铁路车站等机构带有的地名也全部被去掉了。克拉默后来乘瑞典“格雷普斯荷姆”号船到达德国某港口,并于1944年5 月23日抵达柏林。他先向德国陆军总参谋长库特·蔡茨勒报到,然后向伯希特斯加登的最高统帅部报到。在休假和体检之后,克拉默被任命为西线德国装甲部队总司令莱奥·盖尔·冯·施韦彭堡男爵将军司令部的特别顾问——显然,他肯定会向上司和同事们通报自己在离开英国前的见闻。这样一位满载荣誉、获得过很多勋章的德军装甲兵上将,从他口中讲述出的情报定然会引来足够的重视,这可以从戈林在战后说的一段话中看出:“我们的一位将军……曾被英国俘获,后来通过战俘交换回到德国。在他(被英国人)释放之前,英国人曾极力给他洗脑,让他观看了堆存在英格兰南部海岸的大量物资和装备。他回来之后,还感到这些情景历历在目,(并且)……带有一种失败主义情绪。”
为进一步使德军相信盟军的登陆地点是加莱,美英空军在为“霸王”计划进行的火力准备中也费了一番心思。从1944年5月起,盟军空军每向诺曼底投下一吨炸弹,就要向加莱投下两吨;在给法国和比利时的地下抵抗组织空投物资时也是如此。同时,盟军还对海峡沿岸的德军雷达站进行了猛烈轰炸,特别是加莱至恩济岛一带的雷达站。
到D日(登陆发起日)前,德国在大西洋沿岸的雷达站只剩下几座还能工作,而这些又都是被故意保留下来的。
盟军的欺骗手段如愿产生了效果,在“北方坚毅”、“齐普林”和“南方坚毅”计划的影响下,德国最高统帅部和西线司令部产生了错觉和失误,对盟军登陆地点的判断连续出现失误。西线德军将领们在诺曼底和加莱之间摇摆不定,盟军的欺骗战术让他们无所适从,时而认为法国西北部沿海很危险,时而又把目光投向北欧的挪威……似乎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最终,德国最高统帅部和西线司令部的高级将领们都认为,盟军将同时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巴尔干半岛和法国西北部沿海发起攻击,而法国西北部的主攻方向则是加莱。基于这个结论,不光驻守在北欧和巴尔干半岛的德军按兵不动,为阻止盟军登陆行动而建造的“大西洋堡垒”防御工事群,其建设重心也被转移到了加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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