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井泽小镇的建筑美学:一草一木皆受于神

日本总是在设计上推崇新奇的想法

位于日本密林深处的轻井泽小镇

超凡脱俗的建筑展露出不羁的格调

由 TNA 设计的 Stage House 外形如同楔子,由钢板和木材搭建而成。其中一面是玻璃墙,从里面的活动区域可以欣赏外面的风景。

轻井泽山位于东京的西北部,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乘坐火车前来观光的游客,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迷人景观,总有一种按捺不住的雀跃。

来过这里的游客都知道,旅途之中会邂逅那片延绵不绝的柿子林,每棵柿子树的黑色枝头上都挂着暗橙色的果实;也会瞥见木制牌门,上面的朱红色饰面因常年累月的日晒风吹,早已褪成淡粉;同时也会看到盖有铁皮屋顶的工厂以及低矮的公寓楼,一旁的天井上还随意堆放着待洗的衣物。

有人认为,轻井泽小镇的景色和格调与前来景区途中看到的村落并无不同,尽管它具有日本当代的风格,比如,多功能火车站采用混凝土建构而成,规模小巧;出售冰淇淋和压缩袜的便利店内灯火明亮。

这种景象给人的感觉不像在日本,而是在别处。例如,在中欧或新英格兰一带,可以看到风景宜人的富人住宅区。

美国短篇故事作家 John Cheever 就曾以此为背景写过这样的故事: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星期五晚上,有一名男子出现在住宅区内,手臂上夹着一件灰色的西服外套。

之所以产生这种“审美疲劳”之感,可能因为错过了轻井泽小镇富有日本特色的景观。

轻井泽小镇以山丘居多(车站后面有个10条雪道规模的滑雪场),周围的乡间小道上,落叶林郁郁葱葱。

不过,轻井泽小镇也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名片:这里四周山峰环绕,深山密林之中隐藏着峰顶小屋。木格子装饰的白色墙面爬上了岁月的痕迹。

多边形小屋

在日本人心中,住在一个具有西方田园气息的山镇,感受它彰显自我的个性却又不失温暖舒适,是他们的梦想。

几十年来,轻井泽小镇宛如一个世外桃源,供那些想要逃离纸醉金迷生活的人们寻得平和与安宁。

夏天的轻井泽小镇是个绝佳的避暑胜地,而冬天,这里则是滑雪乐园,游客还可以体验天然的、有丰富矿物质的温泉。

1957年,明仁皇储在这里打网球的时候邂逅了皇后美智子;夏季的时候,很多皇室贵族喜欢来这里避暑观光。

1970-1979年,音乐家约翰·列侬和小野洋子在轻井泽小镇愉快地度过了数月的时光。像美智子一样,小野洋子出生于日本东京一个名门望族家庭(近几年来,有传言称比尔·盖茨在轻井泽小镇投资了大量房地产)。

尽管如此,轻井泽小镇最吸引人的亮点不在于它的景观,也不是当地的居民,而是那些迷人的具有现代特色的建筑,它们几乎都出自日本知名建筑师之手。

代表建筑包括:多边形小屋(Polygon House)、Omizubata N 型小屋(Omizubata N House)、旅居屋(Passage House)以及环之家(Ring House)。

多边形小屋由设计师 Makoto Yamaguchi 为两位音乐家量身定制而成。该项目于2003年竣工。小屋68平方米,屋内几乎不设任何家具。

这座近乎粗野主义风格的建筑坐落于树林中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建筑主要由钢材、玻璃、混凝土和白墙组成,设计师采用钢铁和玻璃材料将其构造成一个洞形空间。

Yamaguchi 认为:“小屋的室内空间和室外空间形成一体化,给人以延伸的感觉。”

Omizubata N 型小屋。夸张的三角形结构创造了一个露台。建筑内,窗台紧随屋檐线直立而下,可以欣赏周围的森林。

Omizubata N 型小屋由 Iida Archiship 工作室设计。其由混凝土、玻璃和落叶松木材构筑,夸张的三角形屋面让人联想到古代的挪威船。

旅居屋由 TNA 公司设计,设计师很有创意地将前门设计成为水平方向,游客可通过这扇活动门俯瞰森林美景。这座圆形的房子以森林为底层,阁楼部分则作为小屋主体。

TNA 建筑师用芦苇支撑 Square House 以迎合周围竹子的生长。整栋玻璃屋内不设任何隔墙,室内的空间隔断也少之又少。

这些建筑之中,最壮观的作品当属环之家。环之家由 TNA 设计,位于山林深处,选用集成材和玻璃材料建造而成,它的基地很小,高度被拉长成为一个塔状结构。

每当夜幕降临,天空被涂上暗蓝色的时候,待到小屋室内的灯被点亮后,远望就像一圈又一圈的光线堆叠起来,而框架上的木条化做墨带融入黑夜。

建筑师 Ryue Nishizawa 受命建造一个收藏千住博作品的博物馆。千住博宏伟巨制的瀑布作品是日本各大公共建筑的装饰佳作。

在一个还不到2万居住人口的小镇,富有特色的建筑却不下10处。看到这些建筑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轻井泽小镇会成为实验建筑的聚集地?

毕竟它不像拉奇蒙特、肯尼邦克和阿奎那(在游客的心里,可以与轻井泽小镇相抗衡的景点),因前卫的建筑举世闻名。

提出这个疑问的人恐怕忽略了一点,日本大力推崇新奇古怪的想法和探究行为,特别在设计方面。

西方人因循守旧地认为,日本青少年穿着与众不同的街头服饰出门,咖啡店服务员打扮成机器人、魔鬼或者巨型泡芙点心等模样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令人称奇的是他们竟然接受离奇的想法,坦然面对新奇事物,欣然接受那些可以让自己重新认识世界的挑战,他们从不讥笑别人,渴望发现新问题。

日本是一个对外在形象特别上心的国度。这点,或许其他国家不能与之匹敌。在日本人看来,外在不仅是生活体验的一部分,也是生活本身。

美食除了满足味蕾的需求,还要迎合人的审美;塔香的味道虽然人能够闻到,但它首先以具体形象现身。

换句话说,自我表现与表现自我是不同的。在美国人看来,表现自我才是一种正确的行为谈吐方式,也是人们重视的方式。


可是,日本却支持自我表现,且对各种奇怪的行为持欢迎态度:在外在方面,只要不与文化和礼仪冲突,你大可我行我素。

日本这个社会超越自我,但“自我”的真正意义在于执着追求自己的选择。

这点在建筑方面也是讲得通的。轻井泽小镇是一个“富有”的小镇,这里的“富有”体现在追随自我,不跟从大流,仿佛人一旦富有起来,最快乐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将它花在能够获得美好和新意的事物上。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这些凸显现代主义特色的建筑别具一格,最古老的建筑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当时日本正处于战后大规模基础设施恢复且经济明显复苏的时期。

Kendrick Bangs Kellogg 是出生于美国圣地亚哥的有机现代主义建筑师,20世纪80年代曾设计建造星野婚礼教堂(Hoshino Wedding Chapel)。

该建筑由层叠式的混凝土拱组成,不设直角造型,高耸的内墙采用石头砌成。

这种背景下,他们依然保持谦逊的态度。因此,他们一点也不“现代主义”。这些建筑不仅没有破坏或遮掩周围的环境,反而体现了它们的存在,有时体现得恰到好处(甚至连美国知名建筑师 Frank Lloyd Wright 设计的建筑都不及这些建筑优雅)。

它们与森林、山坡和绿树为伴,尽管建材可能来自本世纪,但设计目标在于将建筑风格还原至神道教时期。

日本本土宗教和主流观点认为:一草一木均受之于神。日本这个社会超越自我,在这点上,社会由草木组成,而非国民。

乍看起来是反叛,实际上却是效忠的体现。轻井泽小镇到处都提醒着世人建筑体现的精神:建筑不是占有,而是打开一扇窗,让周围的环境簇拥怡人的景观,二者和谐共处、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