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著名歌手凯蒂·佩里一首名叫《黑马》的新歌很火,其中有句歌词:“她会吃掉你的心,就像杰弗里·达默那样。”达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名连环杀手,以吃掉受害者著称,1994年死于监狱。20年过去了,为什么达默依然存活于当代文化中?那些黑暗故事究竟有何吸引力?为什么有些杀手成为“名人”,另一些却被遗忘?
连环杀手和家庭暴力,哪个更危险?美国联邦调查局报告显示,连环杀手制造的谋杀案从未超过当年谋杀案总量的1%,而2012年,因家暴导致的命案却占总量的12.5%。然而,家暴命案很少引起公众关注,连环杀手的故事却能长久流传,甚至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黑暗是人生的一部分
美国犯罪学家司考特·伯恩博士在其新书《我们为什么热爱连环杀手》中尝试解开上述之谜。他说:“我的问题是:我们能从杀手身上得到怎样的启示?我们对自己又有多少认知?人们热衷于了解黑暗一面,而黑暗是人生的一部分。”
探寻连环杀手的内心世界对不少人而言具有强烈诱惑。在美国国家犯罪与惩戒博物馆,59岁的游客乔安娜·马弗尔描述了他们一家人对犯罪案件的浓厚兴趣:她的祖父是犯罪类杂志的忠实读者;她的父亲声称曾在芝加哥见过黑帮教父阿尔·卡彭;而她本人则热衷于探究杀手的童年对其一生的影响。
“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对杀手何以变成杀手更感兴趣,而不是他们做了什么。”马弗尔说。
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连环杀手警示信号:尿床、虐待动物和纵火。这源自1963年一个名叫约翰·M·麦克唐纳的精神病学家基于100名有暴力行为病人的研究,又称“麦克唐纳三要素”。但后来的研究驳斥了这一说法,认为麦克唐纳的研究设计不够合理,且样本太少,上述童年表现不足以预示长大后会有暴力行为。
目前,尚无一个简单办法来确定一个人是如何成长为连环杀手的。联邦调查局的报告指出,有很多因素影响到人的行为,就像你无法枚举一个人决定结婚的所有理由,也不可能穷尽一个人变成杀手的所有原因。
极端暴力极端刺激
拉德福德大学连环杀手数据库显示,美国自1900年以来共出现过2600多名连环杀手,居全球首位;英国次之,有142名。美国布法罗大学研究连环杀手和犯罪文化的教授戴维·施密德说,因为美国连环杀手的数量远远高于其他国家,所以每当提及连环杀手,人们往往不由自主认定他是美国人。
美国之所以多产连环杀手,与其高暴力犯罪率休戚相关。其中一些杀手作案手段残忍离奇,很容易“吸睛”,从而一举成名。试想,当每天的新闻充斥着枪击事件报道,如果再发生一桩新案件,受害人依然为枪所伤,人们的反应势必趋于麻木;而如果杀手是持刀捅人,对受害人实施折磨、强暴,甚至吃掉受害人,那一定会“脱颖而出”,成为公众话题。
美国国家犯罪和惩戒博物馆经理蕾切尔·彭曼说:“我对枪支暴力已经‘免疫’,但如果有人持刀行刺,我的身心都会感觉受到惊吓。这是不同的感受。两者虽是同种性质的犯罪,但实际感觉不一样。”
施密德教授也说:“我们已经基本丧失被惊吓的能力,现在需要非常非常极端的犯罪才能让我们恢复那个能力。”
而出名的连环杀手恰恰因极端而出名。有的因为作案手段凶残,比如,著名的杀人狂魔丹尼斯·雷德自称“BTK”杀手,意即“绑、虐、杀”;有的因其疯狂程度,比如“十二宫杀手”每次作案后,都会向媒体寄一封信,留下密码和线索,向警方挑衅。这些耸人听闻的细节深深吸引着公众,而对答案的渴望又能让热度持续。
真实、虚构彼此交融
除对公众生理和心理产生强烈刺激外,连环杀手的故事还能极大调动人们的想象力,因为他们拥有畅销小说的基本元素:危险、神秘、英雄、恶棍、因果报应。
“有时你很难在现实和虚构之间迅速画出一条实实在在的界线,”施密德说,“犯罪真人秀常常使用小说技巧来凸显戏剧效果,而小说常常基于真实事件以增强现实感。”
这就是为什么对阅读连环杀手报道或观看电影《沉默的羔羊》,公众可能感觉并无多大区别。“他们同样耸人听闻,同样娱乐百姓。”伯恩在其书中写道。
事实上,小说和现实确实彼此交融:《沉默的羔羊》中收集人皮的角色布法罗·比尔,其原型部分基于真实杀手埃德·盖因,他喜欢收集女人的肢体;杰弗里·达默无数次被拿来和食人的汉尼拔·莱克特做比较,尤其是在《沉默的羔羊》公映之后。
甚至连新闻报道也出现以故事手法描述连环杀手的倾向。伯恩阅读了1995年至2013年间《纽约时报》和《时代》周刊所有提及连环杀手的报道,发现35%的文章用到“恶魔”、“怪物”、“邪恶”等词汇。
当连环杀手逍遥法外时,为回应公众对真相的渴望,媒体和执法部门往往依据固有的道德指引说:“恶魔已经来到我们的城市,但不用担心,我们会战胜恶魔。”这种善恶对决、猫捉老鼠的故事架构大大简化了真实的案情,淡化了杀手背后的复杂动因。结果是,所有细节具化成一个拥有超人能力的连环杀手,并最终成为畅销小说的主人公。
一切只是娱乐
公众对连环杀手的着迷有时显得颇为无情,尤其是面对真实案件的时候。但研究表明,人们热衷于惊悚故事可能出于各种原因。
1995年一项针对青少年观看恐怖电影的调查显示,那些所谓的“嗜血观影者”,即承认喜欢血腥画面的人,表现出不够有同情心、追求冒险刺激的强烈需求;那些所谓的“惊悚观影者”,即为了感受惊吓而看电影的人,则表现出既渴望冒险刺激,又有高度的同情心。前者对杀手而非受害者存有一定认同感,后者则既不认同杀手,也不认同受害者,他们只是因为刺激和神秘感而被电影剧情所吸引。
伯恩说,唯有当真实的连环杀手来敲门时,你才会有真实的恐惧感,在此之前,“一切都只是娱乐”。
施密德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人们为何对连环杀手津津乐道:他们对罪犯怀有一种复杂心理,既恐惧又羡慕,因为罪犯们仿佛生活在另一个“自由”世界里,不受法律和社会规范的约束。“并非我们希望到处杀人,只是好奇,如果我们随心所欲,生活将会怎样?”施密德说。
(作者: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