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外宣杂志,《人民画报》的 cover girls 敏锐并准确地呈现了半个世纪来中国妇女形象的变迁,从方脸粗布衫的劳动妇女到大义凛然的样板戏女演员,再到温柔端庄的电影明星,总之,跟今天满屏的锥子脸女明星是迥然不同的两个画面。
中国女性和中国一样,曾经在世界人民眼中是一个神秘的存在——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外人想看一眼都难。尽管女性地位在 1949 年新中国刚成立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若在几十年前问一个歪果仁,谁是你眼中中国女性的代表,恐怕半天也憋不出一个人名。
显然,我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歪果仁不了解中国怎么行,怎么一起愉快地建设我的社会主义你的资本主义。于是,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电脑、甚至没有太多电视节目的年代,不管你歪果仁看不看——反正你也没得挑,有一本杂志从 1950 年 7 月创刊起,就肩负了“外宣职能”。
那就是《人民画报》,一本综合性摄影画报,在文革期间都没有停刊(当时全国仅有四家报刊没有被停),至今仍在出版。
小兔在图书馆地下库,尘满面、鬓如霜,终于找到了《人民画报》从 1950 年到 2010 年的 60 年库存。运用我娴熟的小学数学功底——数数,发现这本画报 60 年来的 750 期杂志,有 263 张封面都以女性为主体,其中年轻姑娘有 222 张,占到 82.5%。至于男性的寥寥数张,根本不成气候,何况还有很大比例的风景照。
《人民画报》就是那个时代的时尚杂志,比现在的那些个某丽、某莎,不知道早到哪里去。下面,就随小兔来看看那些曾代表了中国女性的封面女郎。
最美丽是劳动妇女
环肥燕瘦给有千秋,姑娘美不美很难有统一标准,我们就按照最基本的女性审美(女性主义者勿喷)来判断。
通过这张统计图能发现,漂亮姑娘在 1950 ~ 1966 大约占一半的比例,到文革时期缩减为三分之一,1979 年之后直线上升成为封面的主流,并维持在大约 70% 的比例。
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左)
1950 年 8 月的封面人物梁军,是继毛泽东之后第 2 个走上《人民画报》封面的人物。她是黑龙江省德都县萌芽乡机械农场的女拖拉机手,也是新中国的第一位女拖拉机手,当时年仅 19 岁。
梁军身着宽松的绿色工作服、头戴绿色工作帽,手扶拖拉机方向盘,脸盘方正、皮肤黝黑粗糙,颧骨透出的红色显示出她长期从事户外工作。
她是社会主义劳动者的形象出现,弱柳扶风的那种漂亮是什么,能吃吗?
这一类长相普通、趋于中性的女性形象在 1949 ~ 1979 年之间的出现频率较高,似乎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只要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同样可以做到”。
类似的封面还有:
南京农学院农机系学生陈丽聪做驾驶联合收割机的实习
“铁姑娘”邢燕子
北京第三棉纺织厂纺织女工程永芬
郭凤莲,大寨大队党支部书记
说到邢燕子,那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可是中国的一位大众偶像。
邢燕子,原名邢秀英,作为一名知识青年,1958 年高小毕业后,她主动放弃在天津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宝坻县大钟庄公社司家庄生产队,带领村中妇女为全大队乡亲服务,这支妇女队伍也被命名为“燕子突击队”。
照片上的她面色红润有光泽、身材强壮有力气,露齿微笑牙很好……当时的图片编辑孙毅夫回忆说:“当时之所以选她,一个是因为她当时是全国劳动模范,另一个她形象也不错,很健康,也很漂亮:当时漂亮的标准和现在不一样,那时觉得她健康有健康美,精神是向上的,不是那么软弱无力的,一看就年轻能干……”
随着邢燕子的成名及其形象的传播,中国人心目中理想女性的审美观也悄然变化——我们只爱“铁姑娘”——拥有钢铁般意志和能力的劳动妇女。
不过话说回来,在文革前,封面上的漂亮姑娘仍有一半比例。《人民画报》刊登过一首当时脍炙人口的歌曲《我的愿望》,歌中唱到:“让姑娘的美丽显示出祖国的富强。”
比如,这张:
游客泛舟湖上
这张封面还有一个有情调的名字,《风和日丽》。两位年轻姑娘皮肤白皙,明显化了妆,头发有空气刘海效果,发饰时髦,连衣裙估计也是新款,撑着阳伞泛舟湖上,一派恬适景象。
类似的封面还有:
游客泛舟
迎春,佩戴绢花的女子肖像
儿童剧院演员章薇娜
舞蹈演员张钧
封面迎来“明星”时代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以改革开放为界,之前的“漂亮”姑娘有各行各业的普通人,而改革开放之后,影视明星逐渐占据封面主流。
1957 年,《北京日报》评选“1956 最受欢迎的影片和演员”,白杨当选最佳演员;同年,她主演的影片《祝福》在第十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上获得特别奖(中国电影不是烂片代名词!)。1957 年 4 月,白杨上了《人民画报》封面。
电影演员白杨
画面中的白杨时年 37 岁,风华正茂,圆润端庄,烫发描眉,穿着浅色立领毛衣和深蓝色披肩——肯定是经典款,手腕还带着装饰物。值得注意的是画面以书柜为背景,摆着一整排《鲁迅全集》。
拍照都用书柜做背景,小兔就问你服不服?
文革期间,在样板戏的天下,女明星除了要闹革命的喜儿的之类,几无其他。
《红色娘子军》特辑
革命现代舞剧《白毛女》中的喜儿
杨白劳为喜儿扎红头绳的剧照
同样是芭蕾舞,有样板戏,也有小天鹅。
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改革开放之初,最火的明星不是电影电视,而是芭蕾舞演员,中央芭蕾舞团演员唐敏是第一位在《人民画报》封面上出现了两次的文艺工作者。一次单人,一次合影。
唐敏
从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陆续有英、法、德、加等国的芭蕾舞艺术家,以友好交流的形式来华访问授课,打开了中国芭蕾舞与西方交流的大门。
1986 年,中国芭蕾舞团首次赴美国演出获得成功。《华盛顿邮报》在评论文章中说:中国人在与西方芭蕾舞隔断了一段时间后,能迅速走上通向艺术巅峰的道路真是一个奇迹。
唐敏之后,刘晓庆在 1987 年 9 月和 1994 年 11 月两次成为《人民画报》封面人物,而且都是个人写真照,能有这种大咖待遇的女性,只有上文提到的“铁姑娘”邢燕子。
1987 年 9 月刘晓庆第一次上人民画报封面
1994 年 11 月刘晓庆第二次上人民画报封面
1987 年,刘晓庆就因出演《芙蓉镇》中的胡玉音而获得第三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而电视剧《武则天》热播为她带来的声誉,成就她影视生涯的巅峰。《武则天》带来的社会热度,使得其中另一位女配角——茹萍饰演的上官婉儿也在 1995 年 10 月成为封面人物。
在那个春风刚绿江南岸的年代,不流行整齐划一的锥子脸、美瞳、欧式双眼皮,但中国的姑娘们一定美得各有千秋,绝不脸盲。
猜猜她们都是谁,这个问题可能需要请教爸妈。答案在文末揭晓
其实,无论美丑,女性社会地位才是一本外宣杂志封面人物的最重要主题——要让世界人民知道,中国的姑娘们到底处在什么社会地位。
1950 ~ 1978 年间,“女人和男人一样”被视为妇女解放的标志;1979 年之后,“女人能够成为女人”成为妇女地位稳固的表现。举个最简单的例子,1979 年之前, 我们要和男人干一样的活;1979 年之后,我们干自己愿意干的活。
最后,给大家讲一个鸡汤故事。
国王在战争中被敌人俘获,只有回答出问题才能被释放,问题是:“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国王答不出,只能求助于一个丑陋的女巫。女巫说,只要你娶我,我就回答你,国王无奈答应了。
女巫回答:“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答案显然是对的。
新婚之夜,痛苦的国王走进新房,却看到一个绝世美女躺在床上。原来,女巫在一天中,一半是丑陋的女巫,一半是倾城的美女。
那么问题来了,“你想我白天变成美女还是晚上变成美女”?
国王回答:“既然你说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女巫嫣然一笑:“我选择白天、夜晚都是美丽的女人,因为你懂得真正尊重我!”
故事很鸡汤,但女性想主宰自己的命运,无论中国外国,都还有漫长的道路。
明星封面答案:
198009,电影演员陈冲
198604,电影演员龚雪
198904,模特彭丽,内地模特走向世界的第一人
198908,主持人乔冠英
199301,影视明星巩俐
199305,影视明星许晴
199403,影视明星王璐瑶,在《雪山飞狐》中饰演苗若兰成名
199510,电视演员茹萍,在《武则天》中饰演上官婉儿
199602,电影演员剧雪
199704,影视明星宁静,在电影《红河谷》中饰演丹珠
199711,舞蹈演员沈培艺
199802,模特陈娟红,中国从T型台上走向世界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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