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当天,今日头条宣布微软亚洲研究院常务副院长马维英加入今日头条,出任公司副总裁,并担任今日头条AI实验室负责人。在马维英十年余的微软时光中,担任网络搜索和挖掘组主任研究员,带领团队进行互联网信息检索,数据挖掘,移动信息浏览等研究——这亦是科技新锐今日头条希望有所作为的领域。
可以想见,在媒体描述中,诸如“痛失猛将”,“人才流失”之类的字眼频繁出现,确实,科技记者早已熟悉,多年来在文章中描述大佬过往履历时,“微软亚洲研究院”是个高频词汇。翻看人物图谱,这里是阿里云之父,前金山CEO,百度总裁,小米总裁,海尔CTO, 联想CTO等一众互联网高管上一处居心之所。而当精英人才成长科技军备竞赛最稀缺的资源,微软亚洲研究院很自然成为率先想到的“人才基地”。
这是研究院的的幸运还是不幸?看你站在时代的哪一层阶梯。
整整3个月前——2016年11月14日,丹棱街5号微软大厦,李开复,张亚勤,沈向洋,洪小文,王坚等中国IT界的技术大佬,以及曾在微软亚洲研究院工作过的近200位院友“同框出现”,宣布“微软亚洲研究院院友会”正式成立:沈向洋担任会长,李开复和张亚勤任名誉会长,他们都是这家研究院曾经的院长。
看起来,这里和跨国巨头在中国的“办事处”已经关系不大,而更像是一座拥有18年校龄的“大学”——中国IT界的黄埔军校,有人喜欢这么说。在院友会成立仪式上,院友代表阿里巴巴CTO王坚感喟:没有人可以绕开这个机构去谈论过去十几年的中国科技史。
一切得从往事谈起。
九八年的召唤
九十年代初——在最不可一世的岁月,来自西雅图的软件巨人却为创新乏力所困。微软前任首席技术官麦尔伏德在1991年建议盖茨成立创新研究院,进行基础科学研究,以主动迎合技术世界的不确定性。这年,微软首座研究院在雷德蒙成立。
六年之后,麦尔伏德送给了盖茨第二个建议:将研究院开到中国。理由颇为机敏,到1990年代为止,美国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每年诞生计算机博士最多的地方——直至被中国超越,这被麦尔伏德视作中国IT业态苏醒的前奏。
1998年,微软中国研究院在北京成立。37岁的语音识别专家李开复博士成为首任院长。18年后已成谈资的插曲是:当得知李开复要以“研究院”作为这座机构的后缀时,沈向洋博士大笑,“叫个‘所’都大了”——2001年中国研究院升级为微软亚洲研究院则是后事了。
至少在1998年,沈向洋有充分的理由自嘲。现任院长洪小文后来回忆:“研究院建立前,我到北京参与最初一批员工招募。有些候选人是国内高校博士生,我们只能通过固定电话联络,那时学校里通常一幢宿舍大楼只有一部电话,经常需要麻烦宿管老师或同学帮着叫人来接听。没有几个网站,没有太多信息资源,因而沟通时需要花很多时间同步基础信息,效率比较低。Email倒是能用,但拨号上网资费昂贵又不稳定,实时在线不大可能。”
1998年,每小时8块钱的上网费和4块钱的电话费让上网属于奢侈消费;这一年,配备Windows 95的个人电脑也实属高大上的新锐电器;在更为宏大的叙事里,这一年,中国GDP刚突破万亿美元大关,IT产业所占比重仅约为4.8%。
然而同样在1998年,互联网作为社会基础设施迎来破茧之日,一批互联网明日巨星集体相约九八:1998年9月4日,谷歌正式创立;中国则更是普遍把这一年视作商业互联网元年:2月,张朝阳创办搜狐;6月,刘强东成立京东;11月,腾讯诞生;12月,新浪上线。
机遇与挑战在1998年显得尤为冲突——但考虑到成立研究院的愿景,天平似乎更偏向挑战一端。
早在筹备阶段,比尔盖茨和里克·雷斯特博士——微软全球研究院体系的缔造者,就为研究院确立了三条宗旨:推动整个计算机科学前沿技术发展;将最新研究成果快速转化到微软关键产品之中,以帮助用户改善计算体验;着眼于下一代革命性技术研究,助力微软实现长远发展战略和对未来计算的美好构想。
所以你可以想象李开复说服海外精英归国的不易,上述宏愿与当时中国的外部环境格格不入。不过事实美好的一端也成为18年后院友会成立仪式上李开复追忆的画面:“我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读书时有位同学叫沈为民,写代码非常厉害,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我们在国内都是在纸上写代码,老师则用脑子来运行这个程序。当时给我的感触是,如果能在纸上培养出沈为民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才肯定还有很多,一起做研究院一定能做出来。我当时也是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就回来了。”而中国的人才也是当年比尔盖茨所看重的。
后面的事情令人欣喜,研究院开始在全球顶级学术会议与期刊崭露头角,尤其2002年,他们在计算机科研领域最富盛名的国际图形学年会SIGGRAPH上发表了4篇论文——长久以来这种国际大会鲜有华人身影。
有人后来回忆,当年前去知春路希格玛大厦(研究院旧址)“朝圣”的年轻人一定会颇为失望,一切看上去与其他企业别无二致,除了目光中的这位“理工男”可能刚在国际期刊发表了一篇重要论文。
命运自有时
如今十八年过去,微软亚洲研究院当年的愿景已兑换成国际顶级学术会议与期刊上的4000余篇论文。脱胎于这里的技术也转移到微软产品矩阵中——Office,Windows,Bing,Kinect,以及小冰,Cortana,Skype Translator等人工智能产品,都有亚洲研究院的身影。
事实上,在人工智能还是个模糊概念,甚至不被学术界普遍承认的岁月,研究院就已将其视作面向未来的基础研究。1999年研究院成立一周年时即确立了最初的几个研究中心:语音组,多媒体组,图形图像组——如今它们都更像是人工智能概念的一部分。
李开复多年后坦言:中国如今能在人工智能领域扮演重要作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研究院很早开始便在语音识别,自然语言理解等众多人工智能核心技术进行研究。“中国今天的成就真的应该感谢微软亚洲研究院。”
不过,这种“感谢”对于研究院来说,似乎也意味着成长的烦恼。几年前开始,中国科技公司就积极网罗人工智能领域的精英,可以想象,微软亚洲研究院作为最密集的人才聚集地成为了被挖的目标。
研究院早已熟悉了人才的流动——这也是成立院友会的原因之一。
十八年前,这个国度最顶尖的技术头脑纷纷从美国的高校和科技企业来到微软;十八年后,技术后辈有了更多良禽择木的可能。聪明的大脑不再浓烈地聚集一地,而是稀释在各个地方。他们有些人继续留下来从事研究,有些人选择离开去领导更大的团队做产品开发,有些人选择到大学任教,有些人则选择在中国这片创业热土圆梦。
命运自有时。如今研究院的愿景落在了醉心于科研的技术信仰者身上。宿命的是,就像某种轮回,当人工智能的概念挥别往日的“扭捏”而摇身蜕变为技术界的狂欢,这里的研究员或许比十八年前的前辈更为幸运。他们赶上了人工智能的黄金年代,可以肆意挥洒禀赋,紧跟这一技术的变迁孕育更多可能。
好吧,也许正如罗振宇所说:世界上至少有两种游戏,一种是有限游戏,一种是无限游戏。有限游戏以游戏结束为目的,比的是谁能赢;无限游戏则是让游戏本身继续下去,而不是让谁赢,卷入的资源越多,参与的人数越多,游戏就能继续下去,这才是无限游戏的目标,也正是那些“老公司”的价值所在。
李北辰/文(知名科技自媒体,致力于用文字优雅的文章,为您提供谈资与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