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说:“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目前最早的甲骨文一般是从盘庚迁都之后的,一直到文丁时代,卜辞和青铜器中一般只会提到月和日,年份一般是没有的。到了帝乙、帝辛父子时代,卜辞中开始出现“唯王某祀”的纪年,这与《尔雅》的记载很吻合。一般认为是商代末期由于祖先要花一年的时间祭祀一轮,是为周祭,所以用“祀”表示一年,因此“祀”的内涵是祭祀。
周代承袭了商代的纪年习惯,早期也用“唯王某祀”,但后来逐渐改用“唯王某年”表示,除了少数喜欢附庸文雅的贵族还用“祀”字外,大多数人都不用了。“年”字本意是粟的成熟,大概西周早期的粟一年一熟,可见“年”的内涵是农时。
▲刻干支表的牛骨
由于商王死后才有日名,周王死后才有谥号,所以当时制作器物的人心里自然很清楚自己所指的是哪个王的年份,但是后人就搞不清楚了。这使得我们给甲骨、青铜器断代带来极大的麻烦,需要从其他角度找证据来推理年代。可以说,这是中华民族耗日持久的推理游戏,夏商周断代工程就是这个推理游戏的阶段性系统工程。
▲商代玉版干支表残片
西周初年,古人还曾经使用过 “以事纪年”的纪年法,大概是以这一年发生的某件大事作为年份标记,这样一来可以和其他年份区分开来。但是问题在于,这种纪年法的标准显然难以统一,也不方便记录年初的事件。不过,我们其实可以把王年纪年法看作一种标准化的以事纪年法,毕竟每代君主不可能正好在年尾年头“交接班”。总之,到了西周中后期,从青铜器上就看不到这种纪年法,然而这种纪年法并没有绝迹,起码战国时代的楚国还在使用。
由于我们没有发现夏朝之前的可信文字资料,所以我们无法知晓夏朝是否用“岁”表示一年,但我们知道“岁”的本意是岁星,即木星。木星是绕着太阳转的,公转周期约为11.86年,取整数为十二年。于是古人曾经尝试用木星在天区中的位置来纪年,于是形成了两种不同的岁星纪年法:星岁纪年和岁阴纪年。
星岁纪年的资料主要集中在《左传》和《国语》中。西汉末年的刘歆曾整理出岁星在天区中停留的十二个位置,称为“十二次”。“次”,在古汉语里指行军停留之所。这“十二次”分别是: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前面我们提到,古人已经根据斗柄的旋转方向,结合地面的方位,在天空划定了十二个区域,配以地支序列。所以,十二次也可以和地支相配,并且在西方天文学传入中国后,又与黄道十二宫相匹配。
▲中国星占方位图
遗憾的是,至今发现的考古资料都不能证明春秋时期确实使用过“十二次”来标记岁星的位置,《甘石星经》和《史记》里也没有提过。所以,一直有人怀疑“十二次”本身就是一个旷世阴谋,是刘歆为了使自己推算的历法获得认可,借着整理《左传》等书之机,篡改原文,在里面埋下了“地雷”。总之,用现代天文回推法还原的天相,却无法与《左传》等书记载的岁星位置吻合,这就成为中国历法史上的一桩悬案。
岁阴纪年则是另一种情况,由于岁星在天区的目测运行方向与斗柄相反,所以对应岁星在天区的位置是逆序的。天学家们为了迎合斗柄旋转的顺序,虚拟出一个事实上不存在的星体,名为“岁阴”,又叫摄提、太阴或太岁。岁阴如同鬼魅一般,与岁星逆向而行。由此,当岁星经过天空的某一位置时,根据一定的规则假定岁阴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上,然后以岁阴所在天区的地支编号与之对应,并用一个特殊的名称表示这一年,于是就形成了以下的对应关系表:
这套奇怪的岁名体系不像是汉语,似乎是外来词汇的音译,当年郭沫若奇思妙想,猜测岁阴纪年的岁名语源是古巴比伦的星座名称。这一论断过于大胆,其他学者不敢轻易信从。
地支有了一套古怪的名称还不算完,好兄弟天干也得来一套,于是,天干也被纳入岁阴纪年的体系,不同古籍中还有一些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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