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刚刚结婚，准备要孩子，跑到我这里聊一些琐事。话题从注意事项到孕期心理，最终谈到了生命的不易。末了，朋友啧啧称奇地问道：“桑兰生孩子了，高位截瘫的她怎么能生孩子呢？”我反问：“高位截瘫为什么就不能生孩子呢？——你还记得上高中时学的数学吧？”于是，我拿出一张纸，写下：“当命题“若A则B”为真时，A称为B的充分条件，B称为A的必要条件。”
正常受孕需要哪些条件？
《自私的基因》【1】中写到：“黑头鸥集群作巢，巢同巢之间相距仅几英尺，雏鸥刚出壳，娇嫩幼小无防卫能力，易被吞食。一只黑头鸥等到它的邻居转过身去，或许趁它去捉鱼时，便扑上前去将它邻居的一只雏鸥一口囫囵吞下去，这种情况相当普遍。就这样，它吃了一顿营养丰富的饭，而不必再费神去捉鱼了。也不必离开它的巢，使其雏鸥失去保护。”
幸运的是，这样残酷的事实没有在人类身上出现，生存法则在人类身边打了个转，留给了人类同情弱者保护弱小的天性。至善科学中心(the Greater Good Science Center)在研究这一现象的时候认为，可能的原因之一是人类的繁衍太艰难了【2】。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受精卵再被种植到子宫内膜上生长发育，称为受孕。受孕是一个复杂的生理过程，必须具备以下条件：
1.卵巢排出正常的卵子；
2.精液正常并含有正常的精子；
3.卵子和精子能够在输卵管内相遇并结合成为受精卵；
4.受精卵顺利地被输送进子宫腔；
5.子宫内膜已经充分准备适合于受精卵着床。
所谓“必须具备”就是指缺一不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造成不孕。其中2是由男方决定的，3则由双方共同决定，这里暂且不谈。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女方想正常受孕必须具备的条件：
1.卵巢排出正常的卵子；
2.受精卵顺利地被输送进子宫腔；
3.子宫内膜已充分准备适合于受精卵着床。
这些都要求女方有健康的生殖系统，即卵巢、子宫等器官没有器质性病变，雌激素、孕激素(都由卵巢调节)等生殖激素分泌正常。
什么是高位截瘫？
高位截瘫，顾名思义，首先是高，即病变的部位发生在脊髓较高水平位上，其次是截瘫，也就是不自主活动。医学上，一般特指将第二胸椎以上的脊髓病变引起的截瘫称为高位截瘫，椎体骨折脱位或附件骨折，移位的椎体向后或骨片突入椎管，可压迫脊髓或马尾神经，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受伤平面以下的感觉、运动、反射完全消失，括约肌功能完全丧失，称完全性质截瘫，部分丧失称不完全性截瘫。
脊髓损伤可以按神经功能进行分级，常用的分级标准有两个，一个是Frankel分级，1969年，由Frankel提出将损伤平面以下感觉和运动存留情况分为五个级别。这种方法对脊髓损伤的程度进行了粗略的分级，对脊髓损伤的评定有较大的实用价值，但对脊髓圆椎和马尾损伤的评定有其一定缺陷，缺乏反射和括约肌功能判断，尤其是对膀胱、直肠括约肌功能状况表达不够清楚。所以现在更常用的是国际脊髓损伤神经分类标准。该标准于1982年由美同脊髓损伤协会(ASIA)提出并将脊髓损伤量化，以便于统计和比较。1997年，ASIA对此标准进行了进一步修订，使之更加完善。该方法包括损伤水平和损伤程度【3】。具体如下：
肌力分级：
0. 完全瘫痪；
1. 可触及或可见肌肉收缩；
2. 在无重力下全关节范围的主动活动；
3. 对抗重力下全关节范围的主动活动；
4. 对抗重力和部分阻力全关节范围的主动活动；
5. 对抗重力和完全阻力全关节范围的主动活动；
5* 在无抑制因素存在的情况下，对抗充分重力下全关节范围的主动活动；
NT无法检查。患者不能够可靠地进行用力或者因制动、疼痛、痉挛导致无法进行肌力检查。
ASIA残损分级：
A. 完全性损伤：在骶段S4-S5无任何感觉或运动功能保留；
B. 不完全性损伤：在神经平面以下包括骶段S4-S5存在感觉功能，但无运动功能；
C. 不完全性损伤：在神经平面以下存在运动功能，且平面以下一半以上的关键肌肌力小于3级（0~2级）；
D. 不完全性损伤：在神经平面以下存在运动功能，且平面以下至少一半的关键肌肌力大于或等于3级；
E. 正常：感觉和运动功能正常。
注：当一名患者被评为C或D级时，他/她必须是不完全性损伤，即在骶段S4-S5有感觉或运动功能残留。此外，该患者必须具备如下两者之一：①肛门括约肌有自主收缩，②运动平面以下有3个节段以上有运动功能保留。
临床综合征（可选）：中央综合症、布朗-塞卡综合征、前柱综合征、圆锥综合征、马尾综合征。
分类步骤：
在对脊髓损伤患者进行分类时推荐使用以下顺序：
1. 确定左右两侧的感觉水平；
2. 确定左右两侧的运动水平；
注：在没有肌节可供检查的区域，假定运动水平与感觉水平相同。
3. 确定单个神经水平
注：这是指两侧运动和感觉功能的最低正常水平，也是根据步骤1和2确定的感觉和运动水平最高的部分。
4. 确定损伤的完全性（髓部运动和感觉存留情况）
注：如果自主肛门收缩=“无”，则损伤为完全性，否则损伤为不完全性。
5. 确定ASIA残留分级（AIS）：损伤是否为完全性？
如果是，则AIS=A，记录为ZPP[ZPP记录每侧最低皮节或肌节的部分残留（非0平分）]；
如果否，运动损伤是否为不完全性？如果否，则AIS=B。（有肛门自主收缩或者在检查侧运动水平下运动功能多余3个平面，则为是）
如果是，是否（单个）神经平面以下至少一半以上关键肌肌力在3级或3级以上？
如果否，则AIS=C；如果是，则AIS=D；如果所有阶段感觉和运动均正常，则AIS=E。
注：病历记录为脊髓损伤的患者后来功能恢复正常，在随访过程中使用AIS E，如果初始检查没有发现神经功能缺损，则患者神经功能是完整的；则AISA残留分级不适用。
在和平时期，交通伤和坠落伤是高位截瘫最常见的两大病因。由于病发突然，损害性巨大，再加之一般发生于青壮年，所以不仅治疗是个难题，心理护理更是重中之重。原本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忽然间脚不能走，手不能提，连翻身都要人帮助，这种心理上的煎熬严重影响着病人的康复，也给家庭生活带来了阴影。康德说：“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对残障人士的呵护不仅是医生的责任，也是社会的责任；不仅关乎着病人的康复水平，也关系到社会的稳定繁荣【4】。
高位截瘫影响怀孕吗？
前文已经提到，正常受孕需要女方的卵巢、子宫等器官没有器质性病变，雌激素、孕激素(都由卵巢调节)等生殖激素分泌正常。也就是说，生殖器官功能正常是受孕的必要条件。而高位截瘫，以桑兰为例，是于1998年7月22日，参加第四届美国友好运动会的练习中不慎受伤而造成颈椎骨折，胸部以下高位截瘫，运动神经受损，并没有影响到生殖器官的功能。所以桑兰能够正常怀孕产子。
不过，即便是普通人怀孕都要经受头晕、乏力、嗜睡、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早孕(6~12周)反应，由于子宫增大后压迫和刺激膀胱，孕妇会在第8~12周出现尿频现象，还有心理上的忧郁、孤独、依赖、矛盾，桑兰作为高位截瘫患者，此中不易可想而知。笔者所能查到的全国首例高位截瘫产妇成功剖腹产，发生在2001年8月20日，成都军区总医院。之前，全世界曾有175名高瘫孕妇被实施剖腹产手术，但没有一例成功【5】。由于材料、精力有限，未能进一步考证，但可以大致猜测高位截瘫孕妇所面临的危险。
一是由于截瘫的特殊病理，患者不能自主活动，造成基础血压低，血液循环慢，同时由于括约肌功能丧失，必须要插尿管，一旦造成感染，后果不堪设想；二是病人的心理，高位截瘫就意味着病变部位以下失去知觉。医学上以末次月经的第一天起计算预产期，其整个孕期共为280天，10个妊娠月(每个妊娠月为28天)，在这缺少知觉的280天中，桑兰所受的煎熬比普通人多了多少？三是手术过程。剖宫产要想顺利实施，需要有效的麻醉，而高位截瘫患者的麻醉一直是个难题。高位截瘫患者常伴有肺功能变化、心动过缓、血压下降、体温异常症状，因此合理选择麻醉方式以及确定麻醉剂量是很重要的。
?桑兰怀孕和生产过程中的技术细节，笔者没有查到，不过相信这一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母子平安，既是家庭的支持，社会的帮助，更离不开医护人员的谨慎和高超技术。
结语
一只雏鹰破壳而出，就会把自己还未孵化的兄弟姐妹扔下悬崖；帝企鹅担心被海水里游动的海豹吞食，会在水边推推搡搡，谁也不肯先下去；更不要说螳螂，雌螳螂会在交配后吃掉雄螳螂，因为她需要充足的食物去生育后代。如果你注意一下自然选择后代的方式，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凡是经由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任何生物都应该是自私的。
幸运的是，正常的人类社会不会发生这种事。达契尔?克特纳博士是至善科学中心(the Greater Good Science Center)的系主任，该机构坐落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一个跨学科的研究中心，致力于“个人幸福、同情和利他行为“的科学研究。他们的研究显示，当发生肉体上的疼痛，比如烧灼，人类大脑的前扣带区域会被激活。当看到其他人在受苦的时候，人类大脑皮质的相同部分也会被激活。人类是一种能够“感同身受”的物种。同时，人类的繁衍相比之下太过艰难。一条鱼刚被孵化出来就会游泳觅食，一只小马驹刚出生没多久就可以奔跑，哈士奇犬长到第四周就可以离开母亲独自生活。而人类的婴儿实在是太脆弱了。他们不仅需要大人的照料，而且需要大人孜孜不倦的教育。假如人类天性之中不具备利他性，那很有可能会任婴儿自生自灭，结局自不必说。
桑兰作为公众人物，从怀孕到产子，都生活在众人的目光中，争议、质疑或者赞美，这些笔者无意评论。笔者想说的是，一个小生命牵动着家庭、医护人员、社会上那么多人的心。中国医科大学航空总医院的同仁们在顺利手术之后，脑海中闪过的大概是“母子平安”吧！
参考文献
[1]. 自私的基因，理查德·道金斯
[2]. 至善科学中心(the Greater Good Science Center)原文链接：greatergood.berkeley.edu
[3]. 脊髓损伤神经学分类国际标准(2011年修订)，American Spinal Injury Association(美国脊髓损伤协会，ASIA)，International Spinal Cord Society( 国际脊髓损伤学会，ISCOS)
[4]. 李静，李岩，宋伟贞，外伤性高位截瘫病人并发症的康复护理[J]，中国实用护理杂志：下旬版，2005，21(1)：27-28
[5]. 枚子，生死之争，在没有知觉妊娠下的[亡命]岁月——对世界首例高位截瘫孕妇创造生命奇迹的报告[J]，百姓，2001 (012)：35-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