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微信号:yosumn)说:周一的推送讨论了关于自杀及自杀预防的基本知识,让你的心情有些沉重吧。今天,我们想给大家推荐一个仍旧相关,但给人注入希望的网站,希望你也能有拨开云雾寻找星辰的勇气。
这个网站是关于什么的?
“Live Through This(历经此劫)”是一个关于人物影像与故事的项目网站,它记录了那些曾实施自杀计划却存活下来的人们的故事,应该也算是第一个关于自杀幸存者的项目。发起人 Dese’Rae 是一位身在布鲁克林的摄影师,也是一名自杀未遂幸存者。过去十年间,她曾从各种角度去理解与呼吁社会关注自杀与自伤行为,她参与编撰关于自伤的学术报告,接受危机干预培训等。
为什么要发起这样的项目?
Rae 发现,即使对于很多心理学专家而言,他们都不太愿意面对自杀这个主题:
当我一提起“自杀”两个字,聊天往往嘎然而止,对方的心门在我面前“砰”地合上了。这种情况出现了无数次,于是我花时间仔细思考,是不是该换一个角度呈上这个话题,让人能自然而然地理解它。
最终,她决定要用更人性化和艺术感的记录方式来刻画这些亲历者的故事,希望能够推倒那堵无形的墙。
故事来源于他们:自杀未遂幸存者。项目的主体部分是她与幸存者们进行访谈,听他们讲述关于自杀的故事,在每个访谈末尾,她都会给他们拍摄一张人像照片。之后将幸存者的故事摘要连同人像照片一起发布在网站上。
人们能够看进生还者的眼睛里。凝视着与那些普通而陌生的面庞,也许人们能因此意识到“他们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任何人”。
迄今为止,项目进行得如何?
过去五年间,Dese’Rae 游历了12座美国城市去与生还者交谈并发布他们的故事。希望能够令更多人发声,令更多声音被更多人听见,也为处境相似的人们送去情感支持,并鼓励更多生还者公开他们的感受。
自杀是一个沉重黑暗的话题,没错。但这个项目的最终愿景就是想往那个昏暗的角落投去一束光,描绘出那个区域的轮廓,并学着理解与赞美生命。
那些幸存者,他们是谁?
好了,接下来就来看看其中一些幸存者吧。
Kate Peoples是一名23岁的学生,也是一名倡导者,呼吁社会关注进食障碍议题。
Melanie Demoree在2013年毕业并取得了心理学专业的理学学士学位。她的职业目标就是要学以致用,消除人们对心理疾病的污名和歧视。
我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的念头有时候虽然很强大,但却不是真的。我的心理治疗师帮了我很多忙,教会我抽离出来客观观察我的想法,看它们是否真实,教我怎么改变它们。然后我慢慢学会了接受自己是谁,逐步调整信念和行为。
Des: 很多人说,你是那种“真想不到这个人会企图自杀”的类型,你感觉大家对有自杀倾向的人都有怎样的刻板印象?
Melanie: 我不知道,对学生而言,可能是那些在学校成绩不好,有出格行为的人,或是浑身穿黑色的人吧。
Des: 你为什么选择修读心理学?学习过程里对自杀你了解多少呢?
Melanie: 我没在学校学到多少关于自杀的知识,都是通过自身经验学到的。我对人感兴趣,普通人,喜欢与人进行深入的交流,心理学看上去很符合,而且我也没别的感兴趣的学科。
Matt Fried 今年34岁,从事饮食服务业工作。他也会写作探讨心理健康、抑郁症和自杀。
10~12 岁的时候,我就企图自杀。那时我已经受抑郁症困扰很久了,但我不懂,也不了解抑郁症。
Des: 你说你感觉有些事触发了你的危机,说说那种感觉?
Matt: 肯定有导火索。高中我还过得不错,进大学后触发危机最直接的因素就是:我被学校开除了。那时候我想,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然后我就再也没法继续伪装下去了。
其实高中我成绩很好,我也知道我挺聪明的。但上大学后我几乎没有活着的感觉。我的绩点是0.0,你知道吗?0.0啊。这件事现在说起来我们可能会笑。但那时我从不去上课,而且也不是因为我夜生活太丰富了。那时候我真实的情况是——我根本就不怎么下床。如果当你发现有人每天都躺在床上,这就是一个值得警觉的信号。但我当时不知道那就是抑郁症。
自杀后我住院了,那时候我不和任何人讲话,还给我的心理医生写了一封满是怒火的长信(我不满意他每周就像上帝那样走进来和每个病人聊两分钟,给我开一堆处方药,然后走人),万万没想到那是我恢复的开始。
Des: 啊哈,药丸仙女!
Matt: 对。我知道聊天不是精神病医生的义务,但我还是给他写了那封信,那是企图自杀未遂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我觉得没人打算帮我,气愤不已。
他读了信。走进房间,坐下对我说话。其实我已经记不确切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他大概告诉我信里的描述完全是误解,还有,死去不是一件好事。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说的有点道理,也许我应该开始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我和他就聊了这么多,但这是走向“不想死”的第一小步。
现在我学会在广阔的生活里,本着对自己开放和坦诚的态度,用精神分析的角度去探索让我心烦的事情,尽管我很不喜欢用“精神分析”这个词,但事实如此。治疗里我们聊了许多与抑郁症相关的经历和感受(比如我是被领养的这件事,尽管我没有表现出对它有什么愤怒,但这种愤怒其实会指向内部,让我对自己有很多不满)。现在我不用再吃药了,我是幸运的。
Des: 自杀对你来说还是一种解决方式吗?
Matt: 不,绝对不是。
Des: 告诉我为什么吧。
Matt: 我不喜欢把“永远”这个词挂在嘴边,但我现在要说,我99.999%永远不会尝试这么做了。我现在34岁,经历了这一切,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如果抑郁再度来袭,我已经知道怎么寻求帮助和支持,我也会去这么做。
Christina Gleason 今年26,是一名计算机程序员。
但我和丈夫坦白了一切,包括我想自杀的念头,我在河边试图踩下油门时偶然接到的电话。他彻底震惊了,愣住了,这个平时非黑即白、严肃认真、忙于自己的事务的男人,冲着我大喊:“我不想你死。你为什么要死?我不想你去哪里。我知道我们有问题要处理,但我不希望你离开。别这样。”
那次对话后他提出要做心理治疗,尽管我因为从前的不好经历感到非常抗拒,但他很坚持,保证我会找到合适的。“如果不好,我们就换。”
然后我遇到了如今的治疗师,她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她把我和我丈夫拉扯成了两个全新的人。现在我能看到,从前我俩都被自己脑子里的事情占满了,我有祖父,他有他的家庭,我俩都是照顾别人的类型,肩上责任太多,最终都变得无所适从。但结婚第二年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不错。和他在一起变得舒服轻松,再也没有那么大压力了。
Des:有些自杀未遂幸存者怀疑自己想自杀的念头是错误的,你有什么想要对他们说的吗?
Christ: 就像我的治疗师所说,如果你感觉得到,那就是真实。你很难假装有一种情绪,你就是感受得到它。不管别人怎么说,哪怕所有家人、朋友和同事都劝你忽略那些情绪,永远不要否定你自己真实的感受和记忆。
Zoe Grieder 在西雅图养山羊,卖古着。
我认识的很多人人对“什么是创伤”没概念。就算告诉他们过去发生的事,他们也没法理解。反而会说,“啊,你有边缘型人格障碍,怪不得。”我很震惊他们居然如此缺乏同理心,当然好人总是有的。
Des: 有自杀倾向的人长什么样?
Zoe: 任何人都有可能。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就是特别敏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Des: 你觉得是“特别敏感”吗,还是“和普通人感觉到的不同”?我会觉得“特别敏感”这个短语有些评价在里面。
Zoe: 嗯,是和普通人有不同感觉。
Des: 人们对自杀的人有刻板印象吗?
Zoe: 有。人们觉得他们很黑暗,或是想太多、太敏感。还有人觉得自杀者很愚蠢、很自私。自私是经常被说的一点,人们以为他们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还有人觉得自杀是在获取关注,索取爱。这种想法太伤人了。自杀确实值得关注,但那不是动机。
每个人都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
没有人问我,“请说说,我们有哪里伤害到你了吗?”
这糟透了。
我觉得现在临床界很流行根据生理基础来判断问题,很多工作者都不好奇到底是哪里错了。在西方看病就是你走进门,他们问,伤到哪里了?而不是,你为什么来这里?在治疗里也一样,人们总是被问“你的症状是什么”,而不是“你经历了什么”。
当我拒绝回家,没人真的在乎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每个人都关心着怎么把我弄回家。一个跟进我的社工也是抱着这种念头,也许她只觉得我是个怪孩子,但我真的不愿意回到让我感觉不安全的地方,她都没想过,呆在家里才是我不得不入院的原因。
今年 34 岁的 Melody Moezzi 是一名美籍伊朗裔律师、作家和人权倡导者。她与双相情感障碍共处多年。
Scott Palasik 博士今年 40 岁,是一位言语病理学家,大学助理教授。
Des: 口吃无法根治,这是真的吗?
Scott: 是真的。
Des: 像我,有双相情感障碍,我感觉余生都没可能痊愈,有点绝望呢。无法根治口吃也是这种感觉吗?
Scott:有点像吧。希望不是永远都那么好的,绝望也不是完全不好的。诵读困难无法根治,但你有一些工具和技巧去管理它,我认识一位诵读困难的朋友现在是一名法官。这些东西并不一定会缠住你的脚步。它只是与我们同行的一个东西,不能痊愈也是可以的。你无需喜欢它,可以和它同行就行了。
Des: 所以你还会有自杀的想法吗?
Scott: 确切地说,没有。最近一次我有类似想法是在 2004 年,我走在一座桥上,然后“纵身一跃”的想法闪过脑海。说实话我被吓了一跳。这种念头不时会出现,但我知道他们是过去一些梦魇的闪回,它们并不代表我又在靠近深渊,而是在提醒我已经离过去走了多远。现在我比较能欣赏那些念头,不被它们感染了。
Des: 当你觉得自杀念头很可怕,而不是可以抚慰到你的时候,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Scott: 我从来没这么想,但你总结得很对。
我认识一个佛教和尚曾经是海军,他见过万物。但他对我说,“S,你知道嘛,我这辈子做过最难的事就是静坐和冥想。天哪,要面对你自己的想法太可怕了。”如今我能学会自己一个人静静坐着,面对自己的念头,意味着我能克服很多事对我的影响。
Nicole Keimer 是 Dese’Rae’s 第一个拍摄对象。多年来他都是自杀干预团体的活跃分子。由于曾因体重饱受欺辱,她自青春期便陷入了进食障碍的泥沼里,挣扎得很痛苦。
Keris Myrick 是一个组织的CEO,也是国家精神疾病联盟的主席。她曾在纽约时报上分享过如何用一份排满的时间表来克服自己的分裂样情感障碍和强迫症症状。
Shayda Kafai 教授是民族学与女性研究的教授,她今年30岁。
Des: 我发现你在对话里都用“精神缺陷(Phychiatric disability)”而不是“心理疾病(Mental illness)”,这是为什么?
Shayda: 这可是个宏大的问题……我这么说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我相信人们自己构造出种种文化概念,当我说“疯狂”“疯癫”的时候,画面立马从脑海里蹦出来了——沉默的羔羊啦,变态杀人狂啦,种种影视形象就冒出来了,对吧。我觉得“心理疾病”给人感觉有点像,那是种疾病。如果我是个心理疾病患者,我整个人好像都是围绕着这种疾病存在似的。当我说“精神缺陷”的时候感觉好一点。当然那也跟每个人内心怎么定义“缺陷”有关。
另一个原因是,它没有那么二元对立。“心理疾病”好像在说,你要么理智而清醒,是或不是,就只有两个分类。但这不是真的。哪怕没有精神缺陷的人也会在失去亲人后痛苦抑郁。我希望有个中间地带,人们有精神上的功能缺陷,但不只有一个“病人”的身份。
Des: 你觉得自杀的念头和自残的念头一样吗?
Shayda: 要看具体情境。自残不一样,它是一种活下去的方式,自残提醒我可以这样活着,熬过去。当然这句话别人听起来可能会有点问题。
Cecelia Markow是一名19岁的学生,音乐演奏者。
Des: 强奸这件事并不少见。但这又是另一个让人们羞于启齿,充斥着耻感的话题。 你有什么话想对读到你的故事的人说?
Cecelia: 千万不要害怕求助。会有人污蔑、嫌弃你,但那些人不值得在乎。真正鼓励安慰你的人才值得你考虑和铭记。记得那些好的地方。别太担心你需要走多远才能摆脱这件事,多看看你已经踏出的那么多步。继续向前走。
Des: 你心情不好时会做什么?
Cecelia: 如果我今天过得不好,我通常会弹吉他,练习基本功,做一些重复乏味的训练。我还超爱读书的,还会拍照。心情不好就多做我喜欢的事情。或是下楼找我妈聊天,笑成一团就好了。
Des: 说说你的社会支持系统怎么样?
Cecelia: 你说在这件事之后支持我的人们吗?我妈妈,我的三个姐妹,我弟弟。还有我爸爸,他现在也知情了。我曾很怕告诉他,怕他对我的看法不好,但他却看着我说,“你还是我的女儿。它让你变得更坚强,但这不会改变你是谁,以及我对你的爱。”当我心情不好,他们会给我发好笑的图片,说些当天遇到的逗逼事情,对我走出阴霾帮助很大。
美国田纳西大学社会工作系的学生 Samantha Nadler 今年 25 岁,她同时是危机干预热线中心的一名督导,还是自杀幸存者互助小组的协调员。
Des: 当你担心有人有自杀倾向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Sam: 我会直接问问ta,什么让你觉得那个人可能自杀。如果发现警示信号,就直接询问。要用非常清晰、直接、不做评价的方式询问。
千万不要说,“你不会是在想自杀吧?”这里面就有评价。
我去年去开抗抑郁药物时,医生说,你有自杀倾向?
我说,“对。”她说,“好吧,那你有具体计划了吗?如果你有的话,我就要联系送你入院。”这句话仿佛在有潜台词,暗示我别公开自己的计划。于是我说,我没有计划……如果你问话的语气仿佛是你被吓到了,那他们也会觉得不能给你更吓人的答案的。
如果这一步没问题,你确认了那个人有自杀倾向,那你就要开始确保对方的安全。很多人都卡在这里,他们觉得自己没法保证对方未来所有日子的安全。你不需要,别担心太远,就担心最近的 72 小时。
我在危机干预中心工作,我们的工作更像急诊而不是长期看护。当然,有时候“正在好转”可能是假象。
Joey Olszewski 讨论了他如何处理自己的自杀企图,以及事实上为了达到心理健康要花很多功夫。
我受够了像以前那样。我换了朋友圈子,改变了价值观。我们提醒彼此要为过去的挣扎感到自豪。我们称这种新观念为“积极心理态度”,如果有什么坏事发生了,我们就聚在一起提供团体支持,但不互相怜悯。我们常说:“听着,你现在的境况是很不好,但你能行的。这又不是世界末日。” 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最后就是项目发起人Dese'Rae L. Stage. 要说的话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双相、抑郁症、自杀倾向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者不理解人生变故怎么会把人带向自杀倾向,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去了解这件事,因为光是谈论它就太可怕了。
我想展现给大家,我们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感觉,也告诉那些企图自杀的幸存者他们不是一个人,没什么好为此羞愧的。
如果我们发声足够,人们或许会给予心理疾病更多注视,就像关注生理疾病一样,而不只是觉得你脑子里想的那些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错的。
有人会在某天某地看见这个项目,他们会看见一个与自己相似的故事,从中找到一些力量;也许他们也会开始与别人分享故事,不再恐惧于谈论这个话题;或是哪怕多帮助和关心一位他们担心的朋友。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去官网查看其他人的故事:https://livethroughthis.org/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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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砍妹
友心人主编
知乎专栏@砍妹
资料来源 | https://livethroughthi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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