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梨视频发布《实拍常熟童工产业:被榨尽的青春》短片,“中国服装之都”常熟被推到了童工问题的风口浪尖之上。童工们从云南、四川等西部省份被专业的“介绍人”忽悠到常熟的服装加工厂,在双方都没有具体纸面合同的情况下,劳动关系仅靠口头约定,工厂扣押身份证、银行卡等私人物品确保童工们的劳动投入:不做完任务量就要挨打,做不满一年不发工资,请假误工要倒贴钱补偿。
这不是常熟第一次被曝使用童工。北京青年报报道,权威数据显示,自2012年以来,常熟共查处使用童工案件107起,涉及使用童工211名。很明显,这反映出当地童工较为常见,绝非孤例。而事实上,常熟童工事件只是中国童工的冰山一角。
童工,最廉价的劳动力成为制造业的刚需
童工雇佣产业链的需求终端,多分布在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城镇,其市场竞争力正是源自于童工的廉价。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制造业中,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工资为4280元/月,国企事业单位的人均薪资达到5133元/月。而以制造业和商品贸易为主要产业的东部沿海城镇的薪资更是远远高出平均值。以常熟为例,据2016年春季求职期平均薪酬城市分布数据显示,其人均薪资高达6620元/月,制造业人均薪资5180元/月。
在一些不需要特殊技术、专业经验、只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制造业岗位上,使用新手童工只需要支付一千到两千元的薪水。在面对日益严酷的用工环境时,劳动密集型的产业结构与日益增长的劳力成本之间的巨大矛盾,为童工雇佣产业链提供了绵延不绝的需求。
童工的供给背靠整个辍学青少年群体,基数庞大
童工雇佣产业链的供应端则是庞大的辍学、失学少年群体,其潜在供应人数远超纸面数字。
根据教育部“2004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2004年全国小学生辍学率平均为0.59%,初中生辍学率平均为2.49%。但这个平均数实际上是被东部教育大省以及城镇教育的数字拉低了。大中城市和东部经济发达农村中小学辍学率几乎为0。相比之下,中部地区,特别是西部贫困地区一些县的小学辍学率不低于2%,初中辍学率估计不低于7%。
?中科院对西部贫困地区的抽样调查则发现,在西部的一些教育弱地,辍学率远高于该数字,并且农村辍学率处于逐年提高的趋势中,而且越是贫困的地方辍学率越高。
我国从未公布过有关童工的权威性统计数字。曹迪《中国童工法律保护问题研究》一文分析称,如果按照辍学率估算,我国每年有300万名辍学青少年成为劳力市场的潜在供应。朱丹《对中国童工问题的思考》一文则称,据相关调查显示,在2007年的1000万辍学儿童中有500万被认为已经进入劳动力市场并成为童工。
我国正常的初中毕业生年龄为15周岁,而劳动法所规定的打工年龄为至少16周岁,那么对初中毕业生、或是提前辍学的初中生来说,15-16周岁的一年便成为一个极其尴尬的“间隔年”,其中相当一部分人不愿在家无所事事,选择提前到大城镇打工,成为童工群体的一员。因此,由于童工劳力的供给与需求都有着庞大的基数,整个童工雇佣产业的形成也就水到渠成,并衍生了专门“介绍”童工的中介公司,按人头数赚取工厂招收童工的提成。
他们为什么选择辍学成为童工?越贫穷越认为读书无用
主要原因有两个,首先是贫困。由于上学交通、成本问题、厌学等原因,辍学外出打工成为了贫困地区16岁以下少年们眼中更好的选择。成为童工能为他们每个月赚得2000元上下的收入,远超单纯务农所得。此外,中西部欠发达省份素来流行的“打工文化”也是重要的发酵因素,大量的人口流出使得打工文化盛行,对于盲目又希望结束学业的青少年及其家庭,外出打工已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导致辍学打工的群体基数依然庞大的另一个原因是教育回报率。在大多数农村家庭中,相比于大学等高等教育,初中教育与小学教育的教育回报率非常低,远不如外出打工那样有着立竿见影的经济回报。而且,据社科院调查研究,越是贫穷的家庭越是认为“读书无用”。
因此,一个恶性循环是,家里越穷,读书的代价越高,也越是认为“读书无用”;即使集全家之力供养出一名大学生,却又面临着“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找的工作越差”的情况,于是他们干脆放弃高等教育。
此外,经调查发现,在初中生辍学人数上,女生的辍学率更高,传统观念认为女孩终究要嫁人,不值得花大力气培养。这也致使了大量女童工涌入工厂,占比高达73.5%。
贫穷会产生童工,但并非所有童工都是因贫穷而产生。当教育不再是实现阶层跃迁的有效途径,他们便只好选择去当童工,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