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白吴优劣》有云: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有余也。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办。白、吴优劣,即于此见。
白,即白居易。《长恨歌》,白氏脍炙人口的叙事名篇,取材于唐玄宗与杨玉环的情感悲剧。吴,即清初诗人吴梅村。“梅村歌行”系吴梅村的长篇歌行《圆圆曲》《永和宫词》。《圆圆曲》是清初享有最高声誉的七言歌行,取材于吴三桂与陈圆圆的悲欢离合。《永和宫词》写的是崇祯帝和田贵妃的宫闱故事,是“梅村体”确立的标志性作品。
不知道是王国维先生有意而为还是巧合,提及的三首诗取材不约而巧,都是妇孺皆知的爱情故事。王国维先生的见地在于:白氏不事用典,吴氏则“非隶事不办”,据此而见优劣。这是“人间词话”此节的要义。
我要说的非关此意的征引。
《长恨歌》婉转动人,表面是历史故事,墨外之意我们不难揣度:贬官江州司马后,白居易渐渐参透世故,由“兼济”而“独善”,奉乐知天命的儒道为行事圭臬,并通释老,随缘任运,柔顺自然。《长恨歌》写的其实是作者完成精神自救之后,超越道德人格转而追求自由人格的羽化。
《圆圆曲》烟水迷离,情节跌宕。《永和宫词》文辞华美,令人击节。同样我们不得不理会的是作者的字外机杼:明亡后,吴梅村绝意仕途,无奈朝廷压力,老母督促,屈节应仕。后辞官归里,潜心诗词。吴死前曾言:“吾诗虽不足以远传,然是中寄托良苦。后世读吾诗而知吾心,则吾不死矣。”可见他的伤世感慨,皆基于亡国失节之恨。
三首诗,表是爱情题材,里是历史题材,更深层次却是人性题材和心理题材。世事劳碌、历尽沧桑后的反经信古,看似文人以字疗疾、追怀忆旧,实则行宫见月、夜雨闻铃的寄恨,何尝不是一种以文怡情的遣怀。
虽说妻子无关大计,英雄无奈多情,我们无时不在寻找生命中那朵最美的红颜,然真经实古,须向自己的内心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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