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邵安安(一)

我是个很冷淡的人,从来不相信什么永恒的感情。

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连亲生父母都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你还能指望其他不相关的人来爱你?太可笑了吧。

                       ——邵安安自述

1.  奶奶  

遇到邵安安之前,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类型的人。

邵安安是我的同学,我喜欢叫她安安。她看上去斯斯文文,但斯文中透着一股冷意,令人感觉很难接近。一旦她认可了你,把你当朋友了后,你立马就能感受到她零距离的真诚和炽热,与之前的冷淡反差极大。

后来我明白,一般人的感情,往往分摊给了很多人;而她,只拨给为数很少的几个人。也就是说,她的感情浓度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

每个人的性格养成,都与个人的成长经历、生活环境息息相关。心理学上盛行的万事怪童年理论,还是有些道理的。

邵安安说,她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简单地说,就是缺爱。

父母忙于工作,顾不上给她整备午饭。她经常和几个表哥堂弟一起玩,然后,中午一起去奶奶家吃饭。可是,重男轻女的奶奶总有借口不给她吃饭,而几个表哥和堂弟都有饭吃。

有次安安饿着肚子,等到妈妈下班回家,委屈地扑倒妈妈怀里大哭起来。次日,奶奶才不情不愿地让她和表哥堂弟一起吃了顿饭。只是,这种好景只维持了一天,之后,奶奶又开始找各种借口拒绝她了。

等她略微长大一点,懂得自尊后,她打心底瞧不起奶奶的那套把戏,渐渐地就避开中午去奶奶家,独自在家啃着父母早上留下的冷饭。

奶奶的这种厚此薄彼,也令她自小对奶奶缺乏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依恋。

后来,她长大成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女儿。

奶奶年纪也越来越大了,邵安安每年都会抽空几次回老家,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去看望奶奶。但她心里明白,那是出于小辈的义务,而不是出于爱。

那年暑假,邵安安带着一个亲子团西下敦煌,刚到武威,接到家人的电话,说奶奶病危。家人问她能否回老家,她没有马上答应。那是她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旅行,而且她是带队的,她若一走,其它团员怎么办?说实话,她对奶奶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能让她不管不顾立马掉头走人的程度。虽然,接到电话后,她也很难过。

2. 父亲  

在邵安安的眼里,她的父亲就是一个典型的弱者,极易愤怒。

只要情绪不好,他不光大发脾气,还会用最最恶毒的语言,肆意攻击和侮辱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而在外人眼里,她的父亲除了偶尔脾气大点之外,都说他是个热情大方又通情达理的好人。因为,父亲的脾气向来只会发在家里,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

所以,邵安安从小就不怎么相信别人的判断,她从父亲的事情了解到,别人的判断往往是建立在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的,往往是片面甚至错误的。

对父母的话,安安也并非照单全收。她更愿意独立思考,然后遵循自己的想法。

三十来年的事实证明,安安确实过得比她父母好多了。或许是时代不同了,环境也不同了,并非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过得好。再说,纵然父辈百分百爱孩子,也未必能百分百准确无误地指导孩子。

只是,安安有次跟我说起,她从小就没有其他孩子那种可以依赖父母的感觉。虽然她很独立,但有时候,内心还是会无端地升起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个心灵上的孤儿。

安安平时话不多,也不轻易和别人做朋友。但她需要一个情绪出口,于是,她爱上了读书和写信。

小学时,安安曾经给报纸上的读者信箱写过信,诉说自己的苦恼和困惑,然后苦苦地期盼着对方能指点迷津,可惜总是杳无音信。

写的多了,后来总算来了一封回信,薄薄的一页信纸上,满满地全是泛泛而谈,对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建议或指导。渐渐地,她明白了,报上那种所谓的读者信箱,只是一种装饰而已,不能真的指望它能解决问题。要么,也许是她的问题太难回答了,居然让几个号称教授级别的人也无法解答。

3. 母亲  

母亲是邵安安在这世上唯一又爱又恨的人。

母亲性格懦弱,一辈子都生活在父亲的高压之下,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敢有二话。

母亲平时说话比较啰嗦,往往说了一大推,却没有一句重点,令人感觉毫无思路。她的性格又像被父亲传染了似的,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极其固执,自己认定的事物别人很难能劝服。所以,对于父辈的一些事,邵安安一向懒得劝,也懒得听,嗯嗯了事。

母亲本身对安安是不错的,但没有什么主见,受父亲的影响,往往在安安最需要她支援的时刻,总是掉链子。更可恨的是,她还会随着父亲的脚步再踩上安安一脚。

母亲受了父亲的气,无处可发时,不自觉会用啰嗦、庸俗又恶毒的语言,肆无忌惮地攻击安安,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很快又回归到一个母亲的本分。

但邵安安是有记忆的,邵安安会疼,也不会无脑到那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慢慢地,她对母亲的感情也日益冷淡。

可母亲再不济,毕竟还是这个家里对邵安安天然好的。只有母亲,天冷了会提醒她加衣服,下雨了会提醒她带上伞,每次回家都会提前为她准备好食物,让邵安安感受到一丝温暖。

4. 朋友  

都说朋友是一辈子的,比老公还重要。邵安安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过于矫情,就是生活阅历太浅。父母老公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何况朋友,只有自己才是一辈子的。

还是鲁迅先生实在,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其实,知己往往一个也求而不得,不如顺其自然,把自己当朋友。

在邵安安最困难的阶段,没有一个同学曾来看望过她。事实让她明白,所谓朋友,只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

后来,安安境况好转了,同学们个个号称当初很为她担心。邵安安淡淡一笑,心想,担心啥,实在没有看出来。她既不在乎他们锦上添的花,也不指望他们雪中会送炭。

安安碰到过两位一开始对她很好很热情的朋友,孤独惯了的安安对她俩是掏心又掏肺。后来,这两位朋友无一例外伤了邵安安的心,双方以离别告终,形同陌路。

那会儿邵安安很受伤,试着打电话约了位老同学喝茶聊天。老同学一口应承,欣然赴约,坐下没几分钟,还没等邵安安开启倾述模式,就直切主题,鼓动邵安安加入她的直销事业。

邵安安猛然醒悟,老同学赴约意在何图。碍于情面,她勉强买了套东西,然后明确告诉老同学,她不喜欢这种直销模式,更不想参加。

过了几天,老同学又来鼓动她去直销现场参加什么活动,一口一个表明自己是为她着想,想让她去散散心。

散心个毛,安安很讨厌这种虚伪的套词,她没心绪再去和这位老同学保持联系了,自然渐行渐远。

还有位同学,每次约安安出去小聚,都是临时通知,好像她邵安安的人生意义就是随时等候她的召唤。邵安安断然拒绝,觉得把这些时间花在阅读上更有意义。

有位工作上的朋友,每次约安安吃饭,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买单这件事,当自己是大爷。邵安安想,我有钱,但凭什么一直单方面给你花。后来对方多次提及出来聚聚,安安不再接茬。

不要在一个饱受风霜的人面前抖机灵,你的那点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只是人生已经艰辛,她不想拆穿而已。

邵安安觉得,不要亏待每一份热情,也不要讨好任何冷漠。当付出变成毫无价值时,冷漠是最好的阐释。

她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冷淡的人。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壹默了然,简书推荐作者,富书部专栏作者,中文天秤女,文字音乐控。微信公众号:壹默了然(ID:yimoliaor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