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以往的文章中多见山河破碎的无奈、英雄陌路的悲壮、生灵涂炭的凄惨等景象,读来令人觉得过心中积郁、愤恨难平。
本文将转换一种风格,将着墨于南北朝时期的一位猛将战场下的生活场景,企图勾勒出他个性洒脱、追求自由的性格特点。让读者们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猛将也有真性情的一面!
(一)
金戈铁马、风云激荡的南北朝时代,英雄辈出、将星闪耀,有“鲜卑之鞭”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帝刘裕、“千军万马避白袍”的白衣儒将陈庆之、“绝代双骄”高欢和宇文泰、“落雕都督”斛律光、“南朝第一将”韦睿等等。
而本文的主人公曹景宗虽然在名气上稍逊色于以上这些风流人物,但是他久经战阵、也是一员战功显赫的猛将,更是梁武帝萧衍建立梁朝的从龙功臣。同时,他在激烈无比、荡气回肠的“钟离之战”中和名将韦睿配合默契、用兵得当,大破北魏十万大军,震动天下,彻底粉碎了北魏企图灭亡南朝的野心,为稳定梁朝的边境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曹景宗是河南新野人,他的父亲便是一位南齐的将军,出身在这样的将军家庭,少年时的曹景宗便以善于骑射、喜好打猎、胆色过人而远近闻名。史书记载,他经常和同乡少年一起进山打猎,每当众人骑马争先恐后,一起追赶鹿群时,追着追着,便变成鹿马相杂的场面,许多少年由于担心射中别人的马,便迟疑不决,不敢放箭。
唯独曹景宗毫无惧色,他引弓搭箭,基本每一箭射出,都有鹿应声倒地,引得围观少年阵阵叫好。山野间回荡着少年们爽朗的笑声和呼喊声,这个场景,此后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依然还怀念不已。
▲拓跋焘(408年—452年),字佛(音“必”)狸,鲜卑族,明元帝拓跋嗣长子,母明元密皇后杜氏,北魏第三位皇帝(424年―451年在位),同时也是优秀的军事统帅。
朝中有人好做官,魏晋南北朝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度,想当官的话,基本上靠人推荐。由于父亲的关系,曹景宗得以入朝为官,此时处于南齐统治的后期,社会动荡、统治阶级内部争斗不已。一次他少年时的玩伴好友张道门家中发生变故,其担任车骑将军的父亲卷入朝廷政治斗争,全家被满门抄斩。
原先的亲戚故朋生怕沾染祸事,没人敢为他们收尸,世态炎凉,古今相同。听闻消息后的曹景宗全然不顾,他从襄阳派船到武陵,将张家人尸体运回了新野安葬,乡里纷纷赞曹景宗之胆色和义气。
由于他为人慷慨、性格豪迈,每临战阵,便勇往无前,因此在官场上人缘不错,让许多和他配合过的官员都对其赞赏有加。他尤其和担任雍州刺史的萧衍(后来的梁武帝)交往密切,萧衍也经常出入他的府中,与其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将其引为心腹,这段时期交好萧衍也成为曹景宗此后飞黄腾达的雄厚资本。人生除了过硬的实力,有贵人相助,也很重要啊!
后来,在萧衍的推荐下,曹景宗担任了竟陵太守、冠军将军的要职,公元502年,萧衍代齐建梁后,立下汗马功劳的曹景宗也得以加官进爵,成为朝中显贵。
(二)
史书记载曹景宗在扬州担任地方官时,有一次乘车外出,生性喜欢热闹的他想掀开帷幔看看街道上的喧闹繁华的场景,可惜为随从所阻,您是朝廷重臣,一言一行代表朝廷的体面,如果您的尊容轻易为百姓们所见的话,便显得不够尊重。
这位极具个性的将军说了一段流传后世的话:“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胃,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此邑邑使人气尽。”
一位厌恶繁文缛节和车马排场,向往快意、洒脱人生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仿佛这位满面须髯、说话铿锵有力的猛将能够透过漫长的岁月长河,直接与我们进行对话。毛主席读到此处后,也忍不住在史书上批注道:“景宗亦豪杰哉!”
▲曹景宗(457年—508年9月12日),字子震,新野(今河南境内)人。南北朝时期梁朝名将,刘宋征虏将军曹欣之之子。
当然,如果你以为曹景宗仅仅是一介武夫那就大错特错了,“钟离之战”后,他和名将韦睿班师回朝,梁武帝决定在皇宫华光殿举行盛大宴会为他们庆功,朝中文武大臣悉数到齐,场面蔚为壮观!
由于梁武帝萧衍雅好诗文,本人也是出色的文学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有人就提议席间赋诗助兴,负责安排诗韵的便是另一位文学大家、尚书左仆射沈约(他与梁武帝萧衍都是著名的文学群体“竟陵八友”的成员,沈约在文学和史学方面成就都很高,《晋书》、《宋书》等都出自他手)。
诗韵要发到曹景宗时,对这位将军不擅诗文的情况,沈约了然于胸,因此便没有给他分韵脚,怕他刚刚大胜归来因为吟诵不出诗歌而难堪。谁知对于他的一番好意,不知道是曹景宗真的不理解,还是装做不理解。性格直率、不甘人下的他连忙主动找沈约要韵脚,此时已经酒过三巡,满面红光、微有醉意的曹景宗不依不饶的抓着沈约的袖子不放。
大才子沈约有些为难,赶紧向皇帝萧衍使眼色,皇上啊,赶紧解个围吧!萧衍轻咳了声,微笑对曹景宗道:“将军乃当世豪杰,何必在乎是否作不作一首诗呢?”
▲南北朝中国版图。南北朝时期(公元420年~公元589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段大分裂时期,上承东晋十六国下接隋朝,由420年刘裕代东晋建立刘宋始,至公元589年隋灭陈而终。
仗着和萧衍是旧识,加上平时萧衍对他也赏识有加,因此曹景宗再三固请,要求作诗。不想扫这位爱将的兴致,萧衍便对沈约点了点头。谁料这一圈分下来,难度低一些的韵脚已经被瓜分一空,只剩下“竟”、“病”两个比较难的韵脚。沈约心想,得,该劝的我也劝了,这下你曹将军下不了台的话,可别怨我沈某人不够意思啊!
众人看完曹景宗的韵脚,都为其捏了一把汗,谁知曹景宗豪气不减,他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挥笔在纸上成诗一首:
“去时女儿悲,归来笳鼓竞.
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身旁的侍者赶紧大声的念了出来,众人听完之后,连声叫好,此诗不但自然流畅,而且非常符合眼下凯旋归来的场景。很多在场的文人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叹不如啊!这首诗后来便被命名《光华殿侍宴赋竞病韵诗》,得以流传后世。
这位一生大半都在金戈铁马中度过的猛将,既实现了沙场征战、为国效力的人生理想,同时在战场外又努力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追求洒脱、自由的人生风格,殊为不易!
历史大学堂官方团队作品 文:天野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