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素来爱才,但为什么奇才陈子昂得不到重用?

初识陈子昂,就是那首著名的《登幽州台歌》。

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一曲吊古伤今的生命悲歌,这是一声怀才不遇的千年叹息。  

天涯从此寂寞,尘世无比孤独。  

其实,陈子昂刚开始的仕途还是比较顺利的。他24岁考中进士,就得到武则天的召见,因文采出众受到赏识,被提升为麟台正字。麟台为唐代官署名,就是秘书省。在秘书省当官,也算对得起陈子昂的满腹才华。

但此后,陈子昂的仕途却原地踏步,毫无起色。  

686年3月,26岁的陈子昂随乔知之北征,但在7月独自返回,上书论西蕃边州安危事三条,因未立军功,徒增许多失意。此后,武则天虽然屡屡召见陈子昂,向他询问治国之道,陈子昂也侃侃而谈,从容应对,但这些建议并没有被武则天接受。“虽数召见问政事,论亦详切,顾奏闻辄罢。”或许是不符合武则天的理政思维,或许在武则天眼中只是书生之见,反正每次武则天只不过都是听听而已,然后束之高阁。

690年,67岁高龄的武则天登基,改唐为“周”。一向耿直的陈子昂为求重用,向武则天进献《周受命颂》,目的就是讨武则天欢心,希望量才提拔。但武则天并不买账,只是给了陈子昂一个右卫胄曹参军的职务,这不过是一个掌管兵器甲仗的小官员,与陈子昂心中的期望差距很大。

693年,陈子昂母丧守孝期满后,终于升任右拾遗的职位。拾遗的字面意思是捡起皇帝的遗漏(政策失误),相当于咨询建议官员,也就是谏官。这还不错,尽管不能过分直面皇帝的过失,但与皇帝的距离拉近了。  

但让陈子昂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众多建议仍然不被朝廷放在眼里,唯一能被朝廷采纳的也许就是徐元庆刺杀御史大夫赵师韫一案。

当初赵师韫任下邽县尉时,徐元庆的父亲因罪被赵师韫正法。徐元庆为报杀父之仇,隐姓埋名,到一家驿站干杂务。升为御史大夫的赵师韫出差来到了驿站,徐元庆抓住机会,杀了赵师韫。

在对徐元庆的判罚上,朝廷却出现了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徐元庆“孝烈”,不予治罪。朝臣各执一词,争执不下。陈子昂力排众议,写下了一篇《复仇议状》,大意是徐元庆谋杀朝廷大员,应按照唐律先行处死;但念其为父报仇一片孝心,死后再表扬。此案例还写进了《唐律》,“编之于令,永为国典”(但一百年后,柳宗元把陈子昂的这个案例彻底否定了)。

陈子昂在“法”与“礼”之间进行了平衡,因此案子完全按照陈子昂的建议判决,这给失意的陈子昂多少带来了一些安慰。  

但好景不长,694年,朝廷的政治斗争又给了陈子昂当头一棒,陈子昂因“逆党”株连而下狱。陈子昂眼看自己的政治抱负不能实现,反而受到打击,他的心情可见一斑,他在狱中恳请武则天“悯臣愚昧,特恕万死,赐以再生”,然后将功折罪,“束身塞上,奋命贼厅。”出狱后,陈子昂官复原职,但已是如坐针毡,锐气磨掉了大半。  

696年,36岁的陈子昂随武攸宜率军征讨契丹,任随军参谋。在朝廷多年没有出头之日的陈子昂,感到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来临了。  

可是,战场和朝廷又何其相似!他屡次向武攸宜进言献计,但武攸宜不仅不采纳陈子昂的计谋,反而嫌他干扰军务,顶撞上司,将他降职为代理军曹。  

在朝廷被冷落,在战场又碰了一鼻子灰,这让陈子昂心情十分郁闷。他带着一身失落,走上了幽州台。

战国时期,燕昭王筑黄金台(幽州台)以招纳天下贤士。而这时,历经千年沧桑的黄金台却接纳了一个孤独而失落的灵魂。  

陈子昂登上幽州台,眺望着大好河山,回忆着历史风云,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满怀悲情无处诉,热泪纷纷唯自知。

吟完《登幽州台歌》,陈子昂对朝廷彻底的失望了。浪费了太多的青春年华,带给他的只是失落。他心中只想卷起铺盖,一走了之,离开东都洛阳这个伤心之地。  

698年,军队班师回朝,陈子昂以父亲年迈多病为由上表辞官,而朝廷也没有阻拦。从此陈子昂离开了仕途,退隐家乡四川省射洪县。  

武则天爱惜人才那可是青史有名,但为什么陈子昂得不到重用呢?其建议除了不切合武则天的执政实际外,《旧唐书》给我们给出了另一种答案,那就是陈子昂“褊躁无威仪”。褊躁就是为人狭隘急躁,无威仪就是没有威严的风度和仪表。尽管这种说法有失片面,但也许是陈子昂失意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但令人可惜的是,陈子昂在家乡没几年,竟然死于一个小小的县令段简手中。而陈子昂临危之际,竟然想不出别的办法,一是给段简行贿,二是在狱中占卜,最后发出“天命不佑,吾殆死乎!”的叹息!702年,陈子昂于死于狱中,年仅四十二岁。  

由于段简这些文化屠夫的存在,中国文学史上少了无数佳作,多了许多冤案。  

我们暂不去探讨陈子昂之死是否受朝廷武三思的指使,只是感叹一代文人在大难临头之时,却得不到社会的帮助与解救,这种对待文化人的无情和冷漠,是否也是文坛的千古悲哀?  

读到陈子昂的死于非命,我也想到了饥不果腹的杜甫,浪迹天涯的李商隐,贬谪路上的柳宗元……大唐文化的辉煌篇章之上,到处流淌着诗人们的斑斑血泪。  

陈子昂去世60年后,杜甫来到射洪县陈子昂学堂,无限感伤,挥笔写道:“陈公读书堂,石柱仄青苔。悲风为我起,激烈伤雄才。”  

“伫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结芳意而谁赏,怨绝世之无闻”,陈子昂,作为唐诗革新的先驱者,谱写了无数的壮丽篇章,却是一颗孤独的灵魂,一位失意的才子!一个无助的生命!你发出的千年叹息,苍凉悲壮,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历史大学堂专栏作家作品   文:李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