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小说中的“生命还原”理念,有什么价值意义?

张炜是“地之子”,是大自然的歌者,他的童年是在优美宁静的乡村度过的。成年后,张炜从农村进入城市,置身于陌生的现代文明世界,发现许多人在温文尔雅的背后,却隐藏着虚伪、孱弱的灵魂。

于是,他痛感现代文明笼罩下精神麻痹、精神侏儒的无所不在,痛感物欲的膨胀、世俗的喧嚣。

他在《怀念与追忆?作者手迹》中说:“在精神之域,人天生就应该是对抗世俗的”。可见张炜在其小说中贯穿的“生命还原”理念并不仅仅是为了赞美人的本真生命力量,呼唤人的纯真本性,更在于以生命的本真对抗日益技术化、世俗化的文化对人的生命人格、精神的挤压、腐蚀。以达到现实批判和文化批判的目的。

《九月寓言》、《我的田园》以浪漫的情怀去发现生命的自足、自由与完整,在人与人、人与大自然的诗意化描述中获得精神生长的力量,以抵抗当代社会给人带来的精神阻隔,这种阻隔主要是指工业化的现代文明所带来的人的情感的冷漠和沟通的艰难。

《九月寓言》的基本主题是以融入民间大地的方式抵抗日益技术化、世俗化的文化对人的生命人格、精神的挤压。

任何对于《九月寓言》的解读都不能回避这一主题的鲜明性。《融入野地》这篇《九月寓言》的代后记几乎阐释了这部小说的全部内涵。在张炜看来,“城市是一片被肆意修饰过的野地,我最终将告别它。我想寻找一个原来、一个真实”。(《融入野地》)

于是张炜把自己对于物质技术世界的排斥,对于所谓城市文明的逃避寄托在一个民间村落里,寄托在生活在这里的一群自由自在的民间精灵身上。

小村人在祖先留下的这片土地上劳动、创造、繁衍,在劳作、生育、打情、偷情、聊天、拔火罐中辛苦而又快乐地度过充实的一生。他们率性任情地在这里活着,像大地上的其他生命一样,在大自然赐予的阳光雨露和土地上劳动着,享受着精神和感官应有的欢乐,也生育着,繁衍着,尽着人的义务。

这些虽是普通的生命活动,但是张炜恰恰在他们身上寻找到了人类生命的本真状态和未被异化的那个“原来”。

我们还可以看到青年人融入夜,充满无尽乐趣的激荡闹腾,潇洒自然。斑斓的秋天田野上边劳作边嬉闹的动人场面,充满诗意的美丽;看到了那“一经掘出,就像炭火一样在田野上燃烧”的地瓜以及地瓜做成的黑煎饼带来的生活乐趣。

再看看小说中的人物:日夜追踪肥的挺芳;活泼美丽的赶鹦;眼皮上长小疤的美女香碗;折磨儿媳的大脚肥肩;千里背鏊子的金祥;耗尽一生寻找爱人的独眼义士;不拘礼节,在野地奔腾的露筋和闪婆。

一切都让人感到生命的强健与坚韧。小说通过对野地充满诗意的叙述和描绘,对腾跃繁衍生长于大地的生命状态的炽烈渲染,呼唤人的自然本性,以排斥工业化的现代文明。面对现代社会种种的冲突、沦落、紧张、漠然、无可奈何。

只有在张扬着自由自在生命活力的民间世界里,才能找到最后的安慰和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