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炜小说中,原始生命力是如何还原的?

张炜以融入野地的方式感受大自然,体验自然生之欢乐,以生命直觉的方式沟通自然万物。

“我与野地上的一切共存共生,共同经历和承受。长夜尽头,我不只一次听到了万物在诞生那一刻的痛苦嘶叫。我就这样领受了凄楚和兴奋交织的情感,让它磨砺”。张炜认为,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应当对一切生物都保持平等、尊重的态度。

在早期的短篇小说《三想》里,作者就表达了这种生命平等意识,他这样写道:“人的至高无上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而这种决定的不合理性从根本上讲就在于他们忽视了太阳及土地。天下的一切生物都应该是平等的”。

这种平等的生命意识使他“关注的不仅仅是人,而是与人不可分剥的所有事物”。在小说中,张炜向我们呈现了自然万物包括人类的原始生命存在状态,它们在大自然中尽情展露自然之美、自由之美、存在之美。

在《九月寓言》中,无论是自然界的花、草、树木、泥土的气息、奔跑的生灵,还是普通的民间大众,在张炜笔下都飞扬着自由自在的原始生命力。生命与自然合而为一。

且看《九月寓言》的开头:“谁见过这样一片荒野?疯长的茅草葛藤绞扭在灌木棵上,风一吹,落地日头一烤,像燃起腾腾地火。满泊野物吱吱叫唤,青生生的浆果气味刺鼻。兔子、草獾、鼹鼠……刷刷奔来奔去。”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们可以感受到渗透其中的神奇、美妙的原始氛围。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四射的生命力,这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存在状态。

生活在这个边缘村子里的人是最普通的民间大众,他们面对的是诸如吃饭、生存、恋爱、劳动这些最普通的生命活动,但是张炜恰恰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人类生命的本真状态,找到自由自在的生命活力。

金祥为了生活的美好,忍受非人的折磨去背鏊子;独眼义士漂泊一生执著寻找爱人;老弯口与自然亲切交谈;男人和女人在黑夜的炕上永无休止的纠缠和撕咬;建立在原始性欲之上的露筋与闪婆的野外爱情;最惹人注目的要数村子里那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肥、赶鹦、龙眼、喜年、香碗……他们融入黑夜,在黑夜里不倦地奔跑,在田野里没有来由的角逐:

谁知道夜幕后边藏下了这么多欢乐?一伙儿男男女女夜夜跑上街头,窜到野地里。他们打架、在土末里滚动,钻到庄稼深处唱歌。

如果要惩罚谁,最严厉的莫过于拒绝他入伙——他一个人抽泣……咚咚奔跑的脚步声把滴水成冰的天气磨得滚烫,黑漆漆的夜色里掺了蜜糖。跑啊跑啊,庄稼娃儿舍得下金银财宝,舍不下这一个个长夜哩。(《九月寓言》)

这群年轻人还在夜幕下上演了小村最美、最动人心魄的爱恨情仇:白头龙眼和挺芳对肥的执著追求;独眼喜年与方正大姑娘金敏的相好;争年与香碗刻骨铭心的爱……

所有这一切都像一团熊熊的火焰在村子的上空燃烧,让人感到旺盛的自然欲望和生命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诗意。

在这里,人间的浊气被天地吸纳、消融,人自由自在的活于天地之间,率性自然,顺乎天性,人的本真生命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