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为复仇勾践卧薪尝胆,美人计范蠡寻到西施
勾践回至浙江之上,望见隔江山川重秀,天地再清,乃叹曰:“孤自料会永辞万民,委骨异蜮,岂望复得返国而奉祀乎?”
言罢,与夫人相向而泣,左右皆感动流泪,文种早知越王将至,率守国群臣,城中百姓,拜迎于浙水之上,欢声动地。勾践命范蠡卜日到国。范蠡屈指道:“奇怪,大王之择日,莫如来日最吉。大王宜疾速以应之。”
于是,策马飞车,星夜还都。
勾践心念会稽之耻,欲立城于会稽,迁都于此,以自警惕,于是专门委托此事给范蠡。于是范蠡观天文,察地理,规造新城,包会稽山于内。西北立飞翼楼于卧龙山,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外城郭周围,独缺西北,扬言:“已臣服于吴,不敢壅塞贡献之道”,实阴图进取之便。城既成,忽然城中涌出一山,周围数里,其象如龟,天生草木盛茂,有人认得此山,乃琅琊东武山,不知何故一夕飞至。范蠡奏道:“臣之筑城,上应天象,故天降‘昆仑’,以启越之霸也。”
越王大喜,于是名其山为怪由,亦称飞来山,又称龟山。于山巅立灵台,建三层楼,以望灵物。制度俱备,勾践自诸暨迁而居之,谓范蠡曰:“孤实不德,以至失国亡家,身为奴隶,苟非相国及诸大夫赞助,焉有今日?”
范蠡道:“此乃大王之福,非臣等之功也。但愿大王时时勿忘石室之苦,则越国可兴,而吴仇可报矣。”勾践曰:“敬受教!”
于是,以文种治国政,以范蠡治军旅,尊贤礼士,敬老恤贫,百姓大悦。
越王自尝粪之后,常患口臭。范蠡知城北有山。出蔬菜一种。其名曰蕺,可食,而微有气息,乃使人采蕺。举朝食之,以乱其气。后人因名其山为蕺山。勾践迫欲复仇,乃苦身劳心,夜以继日。目倦欲合,是攻之以蓼;足寒欲缩,则渍之以水;冬常抱冰,夏还握火;累薪而卧,不用床褥。又悬胆于坐卧之所,饮食起居,必取而尝之。中夜潜泣,泣而复啸,会稽二字,不绝于口。丧败之余,生灵亏减,乃令壮者勿娶老妻,老者勿娶少妇;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其父母俱有罪;孕妇将产告于官,海医者守之;生男赐以壶酒一犬,生女赐以壶酒一豚;生子三人,官养其二,生子二人,官养其一。有死者,亲为哭吊。每出游必载饭与羹于后车,遇童子,必餔而啜之,问其姓名。遇耕时,躬身执犁。夫人自织,与民间同其劳苦。七年不收民税。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惟问候之使,无一月不至于吴。又使男女入山采葛,作黄丝细布,欲献吴王;尚未及进吴王嘉勾践之顺,使人增其封。于是东至句甬,西至檇李,南至姑蔑,北至平原,纵横八百余里,尽为越壤。勾践乃治葛布十万匹,甘蜜百坛,狐皮五双,晋竹十艘,以答封地之礼。夫差大悦,赐越王羽毛之饰。子胥闻之,称疾不朝。
夫差见越已臣服不贰,遂深信伯嚭之言。一日,问伯嚭曰:“今日四境无事,寡人欲广宫室以自娱,何地相宜?”伯嚭奏道:“吴都之下,崇台胜境,莫若姑苏,然前王所筑,不足以当巨览。王不若暂将此台改建,令其高可望百里,宽可容六千人,聚歌童舞女于上,可以极人间之乐矣。”夫差然之。
于是,悬赏购求大木,文种闻之,进言越王道:“臣闻‘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今大王志在报复吴,必先投其所好,然后得制其命。”
勾践曰:“虽得其所好,怎能制其命呢?”
文种答:“臣所以破吴者有七术:一曰捐货币,以悦其君臣;二曰贵籴粟槁,以虚其积聚;三曰遗美女,以惑其心志;四曰遗之巧工良材,使作宫室,以罄其财;五曰遗之谀臣,以乱其谋;六曰缰其谏臣使自杀,以弱其辅;七曰积财练兵,以承其弊。”
勾践曰:“善哉!今日先行何术?”
文种答:“今吴王方改筑姑苏台,宜选名山神材,奉而献之。”
于是越王派木工三千余人,入山伐木,经年无所得。工人思归皆有怨望之心,乃歌《木客之吟》曰:朝采木,暮采木,朝朝暮暮入山曲,穷岩绝壑徒往复。天不生兮地不育,木客何辜兮,受此劳酷?
每深夜长歌,闻者凄绝。忽一夜,天生神木一双,大二十围,长五十寻,在山之阳者曰梓,在山之阴者曰楠。木工惊睹,以为目未经见,奔告越王。群臣皆贺道:“此大王精诚格天,故天生神木,以慰大王之心也。”
勾践大喜,亲往设祭而后伐之。加以琢削磨砻,用丹青错画为五采龙蛇之文,使文种浮江而至,献于吴王道:“东海贱臣勾践,赖大王之力,窃为小殿,偶得巨材,不敢自用,敢因下吏献于左右。”
夫差见木材异常,不胜惊喜。伍子胥谏道:“昔桀起灵台,纣起鹿台,穷竭民力,遂致灭亡。勾践欲害吴,故献此木,大王勿受。”
夫差曰:“勾践得此良材,不自用而献于寡人,乃其好意,奈何逆之?”
夫差不听,乃将此木建姑苏之台。三年聚材,五年方成,高三百丈,广八十四丈,登台望彻二百里。旧有九曲径以登山,至是更广之。百姓昼夜并作,死于疲劳者,不可胜数。
越王闻之,谓文种曰:“汝所云‘遗之巧匠良材,使作宫室,以尽其财。’此计已行。今崇台之上,必妙选歌舞以充之,非有绝色不足侈其心志。汝其为寡人谋之!”
文种对言:“兴亡之数,定于上天,既生神木,何患无美女。但搜求民间,恐惊动人心;臣有一计,可阅国中之女子,惟大王所择。”
文种献计:“愿得大王近竖百人,杂以善相人者,使挟其术,遍游国中,得有色者,记其人与地,于中选择,何患无人?”
勾践从其计。半年之中,开报美女,何止二十余人。勾践更使人覆视,得尤美者二人,因图其形以进。那二人是谁?西施,郑旦。
西施乃苎萝山下采薪者之女。其山有东西二村,多施姓者,女在西村,故以西施别之。郑旦亦在西村,与施女毗邻,临江而居,每日相与浣纱于江。红颜花貌,交相映发,不啻如并蒂之芙蓉也。勾践命范蠡各以百金聘之。服以绮罗之衣,乘以重帷之车,国人慕美人之名争欲识认,都出郊外迎候,道路为之壅塞。范蠡乃停西施、郑旦于别馆,传谕:“欲见美人者,先交金钱一文。”
设柜收钱,顷刻而满。美人登朱楼,凭栏而立,自下望之,飘飘乎天仙之步虚矣。美人留郊外三日,所得金钱无算,悉辇于府库,以充国用。勾践亲送美人别居土城,使老乐师教之歌舞,学习步容,待其艺成,然后,方敢进贡吴邦。斯时为周敬王三十一年(公元前489年),勾践在位之七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