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谁是你的软肋,让你飞蛾扑火?谁又是你的命门,让你奋不顾身?
(一)
几年前,我去浙江的某个海岛工作,遇见了故事的主人公S。
那会儿已做了三年多的全职妈妈,荒废了职业生涯。你知道的,有些职业岗位,不仅有行业性,也有地域性,更重要的是必须与时俱进。与3年前相比,市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下子感到莫名的生疏,摸不着北。
有次和C总聊起,C总说,那你来N城吧,我把总部迁回N城了,你先来海岛看看项目,感觉可以的话,就在我这儿做段时间上上手,慢慢找机会再回上海。
C总是我的老领导,多年前我曾就职于他创建的上海公司。在职时做的挺愉快,离开后也一直保持着淡淡的联系。虽然跟随他的时间不长,但一直觉得,他对下属还是颇为厚道的,至今想起,仍是满心感激。
一周后,我来到了海岛,C总出差了,安排好他老婆来接我。
下了海岛码头,我见到了S,那是我和她的首次见面。
S显然刚刚洗完头,披着还未干透的长发,简短的寒暄后,带我去当地一家有名的小馆吃晚饭,然后安排好我住宿。
C总忙于外事,公司的内务基本由S打理着,随着工作的进展,慢慢开始了解到一些S的状况。
(二)
S原本是N城一家重点大学的英文老师,专业是英语语言学,后来她觉得这一学科太过单薄,便选择去加拿大攻读工商管理硕士专业。回校后,经常为一些来校进修的企业人士授课。
课前课后,她会跟这些有着丰富社会阅历的“学生”交流,而这些“学生”,大多成了她人生道路发展的良师益友。
唯有C总,让她不由自主地跌入了人生的漩涡。
彼时的C总,风华正茂,还没有开始创业,作为N城的第一批引进人才,在一家国有地产企业担任总经理。两人在校园相识,惺惺相惜,感情日渐升温。
一开始,S并不知道,C总已婚多年,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等到知晓这些情况,S已与C总交往颇深,衡量再三,还是忍痛离开了C总。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的,一旦藕断丝连,就会牵扯不清,最终把自己陷入泥潭而无法自拔。
我想,如果S之后的人生与C总不再有交遇,那S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些。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仿佛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一年后,在一次会议现场,S又再次遇见C总。
终究还是旧情难忘,S看到了C总不为人知的可爱的一面,她不想再次错过,不管不顾地突破了道德底线。
在爱情面前,男人或许可以保持理性,但女人永远是那么不顾一切,一旦投入,即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S成了为人所不齿的小三。后来,还和C总有了两个没有户口的孩子。
我不明白S当时是出于什么,但我宁愿相信,她仅仅是因为爱情,这样比较让人容易接受一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C总的老婆很快得知,愤怒地率领一众亲友团,闹到了S所在的学院领导办公室。
顷刻间,S成了众矢之的,默默承受着世人对她的集体审判。后来,在学院也无法立足了,被迫提出离职。
S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等C总和前妻离了婚,就干脆到了C总的公司帮忙,先从行政管理入手,两年后,慢慢地开始替C总主导起了公司内务。
公司的财务负责人,不仅是C总的老朋友,也是C总前妻的朋友。因年龄稍长,又世事洞明,被当作知心姐姐,经常被C总、C总前妻和S三人轮番地电话述衷肠,往往一晚上劝完这个又要劝那个,劝完那个还要去安慰电话那头的第三个。
人总是免不了会有八卦的一面,知心姐姐累了,也会经常在小范围内感慨,他们三个的故事,真是跟韩剧似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S的印象,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得以改观。
项目开盘前,C总问,如何推广一下。
鉴于公司营销费用有限,不可能走砸钱的硬广路线。我说,要不先确定一个公司的新闻发言人,以软文的形式,由他统一归口,发布公司及项目动态。这样识别度会比较高,也有一定的亲和力,最重要的是,比较省钱。
C总说,你看S如何。
我犹豫了一下,弱弱地回道,外形倒是挺合适的,就是行业资历稍显薄弱,恐怕说服力不够。
但是C总不愿抛头露面,也不愿打理日常杂务,公司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好把S推上舞台。
当时我对S是没有信心的,也没深刻体会过温商的特质。其实,温州人的勤勉、坚强和果敢特性已经深深融入S的基因,后来,她的出色表现令我惊艳。
早年曾混迹于媒体,又做过某位影视明星总裁的助理,我把学来的一点包装的皮毛,悉数实践到了S身上,S为了项目能够大卖,也是全力配合。
第一步:改名
S的名字太普通,带有她们那个年代的烙印,听起来有点土气。既然公司做的是海景项目,那么,她的人生注定与海有缘。我想起了北宋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那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对,就叫“若澜”――像大的波浪让人可以听海观潮充满遐想,让她与项目相携相生。
于是,S名片上赫然印上了——×若澜
第二步:换装
温州人大都不太注重穿衣打扮,S也是,多年的校园生涯,养成了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的随意风,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企业家的气场。但是S的外形底子好,我和公司的行政,陪着S转遍N城几大商场后,抱回来一大堆的衣物。S的穿衣风格焕然一新,逐渐精英了起来。
第三步:恶补行业资讯
S来公司前毕竟没有相关从业经历,对行业背景不甚了解,对行业动态也不甚敏感。每隔一两天,我都会收集整理一些资料,邮件发给她参考。她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也会主动提出让我找资料给她。
第四步:拍摄出镜照片
安排采访前,发现S没有一张能拿得出手的照片,立马找来摄影师,专程为她拍摄工作宣传照,并做好后期处理。
那些照片,看起来真是美美哒,S一度很满意。
第五步:密集安排采访
做好了前面四步的准备工作,开始马不停蹄地联系当地的多家地产类及经济类媒体,安排S粉墨登场。
采访前,我和媒体先沟通好采访提纲,然后把草稿打好,发给S查阅并修改。
S毕竟是海龟MBA的底子,知识广博、思维灵敏,普普通通的采访稿,竟被她改的行云流水,又极具思考,令我叹服。
尤其是接受采访时,面对记者和镜头,S穿着得体,谈吐优雅,应对自如。那种范儿,宛如电影里的富家小姐,我愈发佩服起S来。
“亭亭玉立,风情万种,千般爱怜,万般留恋。”这是一位业主对项目的赞赏,但有记者说,这更像是S的写照。
(四)
那段时间,我像个贴身丫鬟似的,围着S跑前跑后,陪她出席各种场合。
S没什么朋友,两个孩子由阿姨带着,她和C总也是上班各忙各的,下班各吃各的饭。我一个人在N城,下班后也是宅着,S就经常拉着我一起去吃吃饭、做做脸。有次,还陪着一起去了她的老家。
之前就曾听S提及,她老家那边的房子,地势比较低的那些,每到台风季节,都会被淹一次。那是个有沙滩、有玉苍山的浙南小县城,是王均瑶的故乡,也是《温州一家人》的取景地。那里私营企业随处可见,全民皆商风气浓厚,几乎村村都建有自己的祠堂,可是,再富裕也依然抵御不了台风。
S就是这个县城走出来的,在她童年记忆中,父母、街坊、亲友一年到头始终处于勤勤恳恳做事的状态,从不受时间、年龄、地域限制。
学生时代的她,在师生眼中综合能力非常突出,即便在尖子生云集的重点班,同样出类拔萃。从小学到大学,S一直担任班长、团支书、学生会主席等岗,是个家乡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村里祠堂的名册里,印证了S在当地的小有名气。
可是,这么一个优秀的苗子,还是在婚姻的道路上走偏了,给她打上了一辈子也难以抹去的耻辱的烙印。
后来,我收到了上海一家公司的OFFER,毕竟我的根基在上海,就向公司请辞了。
临走前,C总和S一起请我吃了个散伙饭。
饭后,S和我又去喝茶话别,她递给我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说,还是我从德国带回来的,下午自己动手包装了一下,很喜欢包装纸上的这句话,送给你。
我拿起来看到,包装纸上印着:You are my sunshine。
(五)
回上海后,很快投入到新的工作,闲暇时分,也一直和S保持着交流。
有天夜里,S打来电话,从公司陷入经营困境说起,慢慢延展到她生活的迷茫,再谈到她对人生的感悟,絮絮叨叨竟持续聊了5个多小时。
公司经营不善,资金周转困难,债主们追上门来讨债了,某些员工开始起哄闹事了,C总的前妻又来办公室大闹天宫了,各种言论甚嚣尘上,简直乱成一锅粥 。
内忧外患、雪上加霜,S悠悠地说,C总一个人到外地躲清净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来面对这些让我六神无主的事情,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她说,她的家人多次劝她,赶紧离开C总吧,他压根就不是个负责任的人。学经济的妹妹也劝她,之前的付出就当作你的沉没成本,赶快转身去寻找你的幸福吧。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C总啊,纵然局面再苦再累,承受再多的非议,心底也有怨言,还是起不了离开他的念头,他就是她这一生的软肋,可她却不是他的命门。
我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听着她倾诉,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虚弱无力,我的内心唏嘘不已。
记得那晚S在电话里,用沉痛的口吻说,人是不能走错路的,一步走错了,以后你就是用一辈子去偿还,也未必补救得了。
放下电话,我久久无法入睡。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我希望她的生活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后来,S的大伯来上海住院,她抽不出身赶来探望,让我替她去医院慰问一下。
下班后,我提着几袋礼品赶到了医院,以S的下属的名义,热情地看望了大伯,并递交了S的心意。
出了医院不久,S的答谢电话就来了。我说,别见外啦,能为你做点事,我愿意。
又后来,恰巧要开车送一朋友回舟山,就约了S在N城碰头。或许是已经连续开了近7小时的车,累得吃不下饭,草草就着杯咖啡吃了块蛋糕,听着S述说公司的种种艰辛境遇,和随之而来的人心的分崩离析。
那一刻,我明显感觉S苍老了很多,满脸的焦虑和疲惫,看着很让人心疼。
我说,要不我来帮你一阵子吧,虽然起不了啥用,毕竟还可以说说话。她惊讶了一下,然后真诚地说,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你,可你家毕竟在上海,何况你现在工作也挺好的,我就不再把你拉进这个烂摊子了。
聊至凌晨,S送我去酒店,她开车在前面带路,我尾随后。
不料,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在绿灯即将切换黄灯的瞬间,S担心我追不上,突然停车。我和她的车距太近,来不及刹车,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我整个身体猛地往前一冲,隔着挡风玻璃,看到车前盖刹那间像抛物线般地隆起,等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我和S追尾了。
凌晨的两点,外面下着小雨,我们坐在车里,等着警察叔叔和保险公司陆续来开单子。我的车损伤比较严重,无法发动,S的那辆车还算好,后备箱被撞破一大块,瘪了进去,但不影响启动。
终于等到拖车师傅把车送去了修理店,S开着伤痕累累的车载着我去酒店。她笑着说,虽然天快亮了,也一定要让你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临走前,我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悉数转帐给了S。我知道,那会儿她已经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虽然明知杯水车薪,顶不了啥用,但至少自己会好受一些。
那次,是我和S的最后一次碰面。
(六)
那次碰面之后,听说公司的处境越来越困难,还不上银行已到期的贷款、付不了办公室租金、也发不出员工的工资。
C总还是继续忙于他那些莫名的外事工作,不肯面对这一地鸡毛的局面。
S想尽了办法,抵押了房子、车子,拖上了自己娘家所有亲朋好友的力量,前前后后筹来近千万,还是无力回天。
公司临破产前,我意外收到了财务打来的还款,据说是S问娘家凑来还我的。她怕这会儿不还,以后就遥遥无期了。
S欠了亲朋好友一屁股的债,公司还是宣告破产了。破产清算工作组开始进驻项目,同事们纷纷作鸟兽散,C总和S也不知去向。
据说到现在也还没有新的卖家接盘,那年拖欠的部分员工的工资,至今也还未有着落。
我曾几次尝试联系C总和S,但他们已经换了电话号码。
不知道S带着两个孩子,现在过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C总是否依然还是她这一生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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