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一起走才是爱情

明天是夏美的儿子——丘丘的10岁生日,丘丘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爸爸了。在学校里,丘丘谈起爸爸的时候,总是骄傲的告诉其他同学,他的爸爸出国了,去干一件伟大的事业。然而,这个托词显而易见是夏美蒙骗孩子的谎言,这么多年来,夏美一直在担心儿子长大后,该用什么理由和借口去解释关于他爸爸的离开。即使,这个男人对她伤害有多深;即使,这个男人曾经用多少谎言欺骗过她;她也要在儿子面前保留一个伟大父亲的形象,因为,她不想让儿子成为别人有色眼镜里的怪物。随着丘丘年龄的增长,每当他问起父亲的去向,夏美不得不撒谎一次谎,去圆之前的谎。夏美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叫——浩宇的男人。她们约定今天下午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她想要给儿子一个从未有过的惊喜,以证明这么多年来,他的爸爸确实在干着一件伟大的事业,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儿子知道她们婚姻的真相。因为,真相是可怕的,真相是有力量的,有时会让一个孩子丧失对美好世界的幻想以及人格的成长。


夏美提前到了这家咖啡厅,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关于里面的每一张桌子、椅子、灯具、窗户,都留着她们的回忆。夏美是感性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学着如何当一个女强人,如何成就自己的事业,如何让自己独立。她做到了,在外人眼中,在客户面前,在一切她想展示的人面前,她是那么的洒脱,那么的独立,是那种很多小女生都崇拜的经典励志新女性。可能是女人的天性,娇柔、易碎的性格残留在骨子里,永远都抹不去。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走到了他们以前常来的靠边的木桌子旁,摸了摸上面曾经他们一起用圆珠笔刻下的字——LOVE。少男少女最喜欢把爱当成誓言,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证明对彼此的爱。但,往往把爱情锁定成契约的时候,例如纹身、爱情锁、结婚证书,似乎成了一种绑架,或许,也是因为彼此对爱的不信任,才需要证明吧。

十年了,丘丘一出生没多久,浩宇就离开了。谁知道这年来,夏美经历了什么,是恐惧、是孤独、是落寞,还是演绎给外人看的坚强、果断、独立。夏美走向窗边,看到门口院子的花花草草生机勃勃,就连摆放的姿势、盛开的姿态都没有变过。夏美感叹:“如果我是一朵花,你是一株树,你永远都在这里,在土壤里。我为你芬芳,你让我依靠。”

此时是冬天,浩宇穿着咖啡色靴子,裹着黑色长大衣,围着格子图案的围巾,年近四十的男人,虽然长相一般,但葆有青春。他习惯性的进门向左走。他看到夏美两眼放空的在注视着窗外,眼睛里流露着一丝丝柔软和深情,像是在回忆、在绝望。他咳嗽了一声,好让夏美回过神来。陌生的关系就是从你不愿意看到对方的尴尬场面开始,而亲密的关系就是从你接纳对方的尴尬开始。

浩宇:不好意思,路口刚有点堵。

夏美:我也才刚到。

浩宇脱下外套,搁在旁边空闲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摊在桌上,眼睛下意识的往下看。

夏美:我还是喝柠檬茶。你喝什么呢?

浩宇:给我来一杯摩卡吧。

夏美:换口味啦。

浩宇:我忘了以前喜欢喝什么了。

跟一个人在一起,口味、品位,都会逐渐影响到对方,以前夏美喜欢柠檬茶,而浩宇喜欢喝美式,现在夏美还是喜欢喝柠檬茶,但浩宇喜欢喝摩卡。当一个人变了,也许是自身的因素导致,但更重要的是受到身边人的影响。或许,夏美已经察觉到什么。

当服务员离开的时候,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伴侣,现在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浩宇:最近还好吗?

夏美:不要这么老套,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啊。

夏美试图切换到两个人熟悉的谈话模式。

浩宇:儿子读书怎么样?

夏美:你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

浩宇:你今天找我出来,不是要跟我吵架吧。

夏美抑制住了心里的怒气,看着眼前这个既爱又恨的混蛋,她无能为力。夏美的话虽然带有怨气,但毕竟不是今天她来的目的。

夏美:都过去了。

浩宇:嗯,都过去了。

夏美: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的愧疚感?

夏美还是控制不住多年以来藏在心中的怒火。她看一眼周围的其他客户,极力压低自己的嗓音。

浩宇:我们都离婚了,我有什么好愧疚?

夏美: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经历的痛苦有多深,你知道吗?曾今那个善良的你,到底去了哪里?

服务员:这是你们的茶饮。

浩宇喝了一口摩卡,掩饰自己的突然间的失语。夏美的句句言辞都透露着对他的伤心和回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浩宇:你就没想过我们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吗?难道完全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

夏美:我错了,你可以提醒我,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青春都给你了,我拒绝过多少的男人,就为了跟你在一起,而你是怎么对我的?

浩宇:我暗示过你无数次了,但后来我发现我们真的不适合。

夏美:不合适,你就喜欢上别的女人?你就这点烂借口,不要再用了。

浩宇:我有追求我自己幸福的权力,不合适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的青春是青春,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吗?

夏美:如果不合适,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后,你才跟我说不合适?

浩宇:既然你想要听真话,我就实话告诉你。

夏美:你倒是说啊。

浩宇:为什么你在你的社交软件上从来不发我的照片?你嫌弃我没你漂亮、没有你妖娆吗?还是你想故意装作单身,诱惑更多的男人?又或者,发我的照片,有损你的颜面?

夏美:我不想让其他人点评关于你任何的一切,我认为这是你的隐私,所以我才没有那么做。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浩宇:你喜欢旅行对吧,但我不喜欢旅行,我认为现在的旅行都是对环境的破坏,都是咀嚼时间的蝗虫。

夏美:我身边的很多闺蜜和她的老公都去巴厘岛、泰国、台湾等等,我一年才要求你去几次,这样很过分吗?作为男人,作为一个爱我的男人,陪在我身边,不是天经地义吗?

浩宇:我并不是不陪伴你,而是每个人陪伴的方式不同,我不想委屈自己的出发点,成就你的方式。

夏美:你现在的女人,喜欢你这样胡说八道、一本正经的讲道理?

浩宇:我不喜欢你总是要拿别人来说事。特别是喜欢拿我跟你身边的朋友比较,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价值观都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

夏美:不比较的话,怎么能知道差距,我想激发你的潜力和上进心。

浩宇:你只会给我带来羞耻。

两个人似乎要把从前到现在,所有的苦水全部倒出来。但这些话却很难会在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向彼此倾诉。

浩宇: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换车,为此我们吵过不下十次。

夏美:你看看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开了二三十万的车,而我们还是那辆破POLO。我们完全可以贷款买下一辆宝马7系,以我们的月薪足够偿还了。我们努力赚钱,把生活过的好一点,有什么不好。

浩宇:可以花在其他地方,例如孩子的教育等等。车不过是一种工具,你为什么害怕别人的眼光和评价。

夏美:如果这些话没说出来,我还是觉得你是我认识的男人,我现在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浩宇:你关注的只是外在,你没有空在关注我的内心。

夏美:我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只看外在。

浩宇:丘丘出生前,我们讨论过他未来的读书的学校。我认为读书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和方向,同时,教育的环境也不是主导孩子前程的唯一标准,而你非要托关系让他上名校。

夏美:你不知道环境对孩子的学习有多重要,师质和教学环境会影响一个孩子的学习,我自己从小上的就是名校,所以我才有今天的成绩。

浩宇:我不是学导演的,但我如今不也是拍过很多部优秀的电影。

夏美:我也说句实话吧,你的电影我根本看不懂在演什么。

浩宇:还记得吗?那天你来我们家吃饭,饭后我们全家一起出去散步,但是房间的空调忘记关了,你刚好离房间比较近,我妈叫你顺便关掉它,避免浪费资源。而你是怎么回答的?

夏美:我的说是事实啊:“一度电才几毛钱,这么抠,活着多累啊。”

浩宇: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说下去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两个人的语气从开始的激动,过渡到平和。

夏美:如果你愿意改变,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眼闪泪光)

浩宇:为什么不是你改变?

夏美:我这样挺好的,我身边的人都这样,要改的是你。

浩宇继续喝了下摩卡,泡沫缠在他的嘴角,好像一切都成了泡沫,空无的气泡。

夏美: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能背叛我,我想不到电视剧经常上演的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你想离开,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浩宇:这点我是错了,当时我已经决定要和你分开了,只是刚好那个人在那个时间出现。

夏美:“所谓的刚好”的都是你一手策划的骗局吧。你为了离开我,编了这么多借口,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吧。

浩宇:你找我什么事?

夏美:明天丘丘的生日,我希望你能来一趟。

浩宇:我会考虑的。(拽起旁边的外套,走出了咖啡厅)

两个人或许直到今天,才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或许,也是到了今天,两个人才彻底认清对方。此时,空气凝固,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了对方已不在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或者说,彼此都变了。婚姻就是这么脆弱,一碰就碎。夏美和浩宇是相爱的,否则他们不会为爱情守候了这么多年,只是这么多年来,双方一直觉得对方可以为自己改变并且调整到平衡的相处模式,但婚姻毕竟是娇嫩的,容不得有点裂缝。爱都是体现在相处的细节,细节反映了彼此的思维方式和观念,而长久的、持续的不对等衔接,必定会造成双方错位。两个人也许都没有所谓的正确与否,浩宇不应该在爱情婚姻还未结束的时候出轨,但事实已发生,过多的索求同情和批判对方也于事无补。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人精神出轨抑或是认为这场婚姻没有走下去的必要,那么,等待另一个人的只是被动的“撤离通知”。

翌日。

丘丘:爸爸,爸爸,你终于来了。

浩宇: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他抱起多年未见的儿子)

丘丘、浩宇、夏美三个人哭成了一团,泪如雨下。以后每年丘丘的生日,浩宇都会参加。浩宇还是丘丘的那个伟大的爸爸,但夏美和浩宇永远都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深渊。

又一个十过去了,两个人站在海边。

浩宇:我曾经很爱你,以为你是我的唯一,我为你的面容着迷、为你的身材沉沦。

夏美:曾经的你让我以为,除了父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爱我的男人。

浩宇:原来,走在一起才不是爱情。

夏美:原来,在一起走才是爱情。

孤另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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