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人喜欢鸡娃,而不自鸡?

物道君语: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人生在世,我们既复制不了他人成功的经历,也不可能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极致,不如认识自我,选择属于自我的钟爱。


前些时候,在《超级演说家·正青春》的节目中,一名衡水中学的高三学霸张锡峰,在演讲中高调宣称“自己这只乡下来的土猪,要去拱城里的白菜”而引发热议。

张同学的演讲,表达了对高考的“寄托”之重,期许着通过考试出人头地,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因此不断地努力学习。可在言辞之间,多是不甘、敌视甚至些许恨意。

情绪的背后,本质是焦虑,比如对教育资源的焦虑,对未来的焦虑。

时至今日,高考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无数家庭也依旧欲图以此改换门庭。面对有限育资源的过度竞争,也使得家长们早早的产生了焦虑,伴随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宣传,促生了一个社会现象:鸡娃。

鸡娃,打鸡血式的教育

鸡娃,指焦虑的、特别是中产阶级家长,给孩子“打鸡血”,督促学习的说法。由此还衍生一系列名词。

素鸡:不惜代价针对艺术、体育等素质培训。

荤鸡:数理化的应试科目高强度培训。

自牛:孩子天资聪颖。

人工牛:后天努力,“鸡”出来的孩子。

……

外人一观,哭笑不得。仔细思量,用“打鸡血”作诠释,再合适不过。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向来是家长的期许。可一旦超出阈值,陷入内卷之后,鸡娃就出现了。

社会过度竞争,环境的内卷效应,促使“鸡”,孩子难过,家长难受;“不鸡”落后于起跑线,未来可能难过。

有一个数据,自1977年恢复高考后,大学录取率从0.05提升到超过0.7,但对应试的重视程度未降反升。曾经高考难度极大,也没有鸡娃的情况。可随着生活、教育水平提高,反而庸人自扰。

然而鸡娃效应却带动了一系列产业发展,学区房、补习班、游学夏令营……如雨后春笋。

教育这件事,对于学生和家长到底代表着什么?高考之于教育又有着什么意义?

古代鸡娃久矣

孟母三迁,择邻而居;岳母刺字,尽忠报国,都承载了对后人的期待,头角峥嵘。所以若能恰当,因材施教的“鸡娃”确实对于孩子的成长有一定促进作用。

但此后慢慢发生一些变化。

唐朝置童子举后,人们对鸡娃的兴致渐浓。

宋盛行童子举:只要十五岁以下,能诵读经文的孩子,都可以参加。先地方挑选,再送至京城考试。这样一来,孩子早早进入“体制”,省去科举之苦,免除徭役之累。

于是,有人打起小主意,开始“鸡娃”。盘算着让孩子高强度背书,再参加童子举。既降低了选拔难度,还省去读书科举的极大投入,尽早进入官宦阶层,阴荫家族获利,光宗耀祖。

即便不成功,家庭也没什么损失,可再另图他法。

有合适的“买卖”,人们趋之若鹜,但也苦了孩子,为了背书不乱跑,就将其放在竹笼中挂在树上。

见如此荒唐,北宋末年数次取消童子举。至南宋,高宗虽然懦弱,但文武双全,规定只有弓马娴熟童子才可见。

这让崇文的宋朝或许是神童最多的时代:黄庭坚、欧阳修司马光、寇准、晏殊、朱熹等等。他们少年时期就能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吟诗作赋,皆逸侪辈。他们是天资聪慧使然,还是后天鸡娃的效果?

童年的欧阳修,家境贫寒。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母亲郑氏,并没有放松对他的教育。没有笔纸就用荻秆(芦杆当笔)在沙地上教欧阳修读书写字,这就是画荻教子的故事。此后欧阳修的诗文革新运动等一系列成就,皆录于史。母亲的教子有方,为其人生际遇奠基。

然而相对的,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宋神宗元丰年间,引领“鸡娃”风潮的饶州九岁孩童朱天赐,在礼部当众背诵了部分四书五经,一字未错,被朝廷颁发“神童”称号,还得到了官位。

而他的同族兄长、年仅十二岁的朱天申,同年也在礼部当众背诵十部经典古籍。于是朱天申成为朝廷认证的神童。

这两位鸡娃界代表性的兄弟,此后不见有和伟绩记于史书。

由此看来,鸡娃这件事并非完全不可,但要适时适度有章法,按部就班,合理的给孩子学习激励。而天赋点不够,被强行鸡出来的孩子,成人后大都落于平庸。只是那些有所成就的天才,似乎是被鸡出来的,其实是天赋被自己的勤奋和家人的教诲淹没了而已。

吃苦,不一定收获

从古至今,为什么中国人喜欢鸡娃?为什么这种拔苗助长的教育方式,让这片土地上的我们钟情?

在东方传统文化中,我们能接受的幸福与收获,似乎必须与吃苦挂钩,欲快乐一定要失去什么,或是要经历困苦的追求,这样才切实。

作为孩子,从长辈那里,我们通常要接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现实,践行“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磨砺,作“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苦行,才能收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幸福。

曾经网上的段子:如果你的公司要求每天七点半报到,午饭半小时,再立即回工位继续工作,夜晚九点下班,回去继续加班,周六日还要安排各种加班,每月排名发到群里,看谁拖了后腿。这样的环境你会开心工作吗?而这就是你的孩子在学校的生活。

其实并非想剥夺重压之下,孩子那本就不多的幸福感。家长之所以要求勤苦,也是面对分数功利性的无奈。呼吁寓教于乐,可行空间却十分有限。然而世事也不一定吃苦才能成功。

面对孩子的成绩单和名次,更有紧迫感的,或许是正在经历着更为竞争激烈的父母。那种感同身受,和所谓的中年危机,不敢让孩子去冒险,与其面对未知,还不如寻求安稳妥当。

他们知道职场的残酷,不如让孩子在相对温和的分数竞争中,能先取得一点进入社会前的优势……

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教育家卢梭认为:“教学艺术就是使学生喜欢你所教的东西”。孔子有“有教无类”之说。

喜欢能促使不断进取,可以根据孩子兴趣趋向,要因材施教,抓住好奇点。尝到学习中的甜头,满足在自身的受益之中,学习这件事就可以自觉、自发。求知欲的天然,动力无限,鸟脱樊笼,是自由的本性。

因此,鸡娃需要找准恰当的点,发扬能让孩子愉悦的兴趣爱好,最为根本。

恨意,难得真知

时代不同,教育的初衷不再是考取功名,“修齐治平”的传统促生了一代又一代读书人,他们入仕,非图私利,而为报国。

如今,人们价值观大相径庭,走向各自选择。

“恨铁不成钢”的鸡娃,总是伴随家长的苦口婆心。当下的父母,也大多从求孩子未来大富大贵,到独立自主立足社会就好。这种务实的转变,表现了两方面的影响:竞争的畸态难以再出人头地,以及家长担心孩子缺乏童年而懊悔,毕竟人无再少年。

可高考依然是那个家长跨不过去的坎,因为如果没有它,似乎可以减轻压力,但若真的不存在,或许分数外的竞争更是难以想象的残忍,平民的孩子或许永无出头之日。于是高考也顺理成章的捷径,如此好的机会怎能错失?

于是强恕而行愈多,没有意义的作业、补课占据了孩子全部空间,为的就是高考的一锤定音。老师、家长总在语重心长的告诫,高考是人生的最重一关,却深谙考验才刚刚开始。房、车、工作、医疗、结婚……哪一题都不次于高考,但此刻他们除了蒙混过去,已无计可施。

原来父母一直分担着孩子的压力,如果可以,或许传统的中国家长愿意完全担负下一辈可能面对的所有风险。

但这未必能激励孩子进取。青春期的萌发,需要呵护。只是吃苦,吃不消。

苦,会激发逆反。遭遇打压,桀骜不驯更要张扬。置若罔闻,终将这份难以消化的爱,转成恨意。会在面对社会阶层的撕裂的情形中,产生报复心态。终究他们的年龄,还不足体量世界和父母……

“恨”显然不是教育的本心。却让老师、家长、学生不知不觉,落入机关,本出于“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的理想,树德立人,终有可能塑成的竟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师说》中,韩愈以“传道、授业、解惑”诠释教育的职责。学习的先要,重在修心,学会做人,其次才是知识修业。

学习的意愿也应由心而发。心若不正,学事皆无益。只有为学明道,知行合一,方能成人。

爱的教育,总是在父母给予的爱之中被忽略,以至于孩子不知如何分辨爱,学会被爱,怎样去爱。

《大学》开篇便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实修德与行善才是至要。

寻求自我,勿看他人而生活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会“鸡娃”,身不由己,不得不“卷”。

现在的人,总觉得自己活得很累。陷入环境之中,便自然选择从众,这是天然的表现,不能苛求。但如果彻底迷失自我,看着别人生活成为了习惯,造成一种社会性内卷。

佛家说放下执念,较少欲望,自然自在。形色世界确实有魅力,而人也应该学会取舍,《道德经》有云:“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有舍才有得,切莫强求。

“鸡娃”的本质,是焦虑之后的内卷。而内卷,往往是因为不知道、不了解真实的自我。没有辨明,亦无从取舍,更易陷入困境。

之所以鸡娃,父母初衷是希望孩子能够成功,众人中脱颖而出。本是再美好不过的愿景,却不自觉地忽视了一个问题,我们总在提供有限的顺境,安排一切,让孩子按部就班。可在进入社会后,环境并不能被左右。曾在被“鸡”环境中的孩子将不知所措,与他人比较成为唯一衡量自身的标准。习惯从一个成功走向另一个成功的他们,面对失败,还能平复态度,砥砺前行吗。

温室中经过悉心培育的花,每一瓣、每片叶都被倾予了爱,怎奈难敌室外的风雨。

丘吉尔曾说:成功不是终点,失败也非末日,最重要的是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虽然鸡娃已然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面对强竞争的环境,这是家长不得不的选择。但我们是否能够稍微松一松,不要光看着他人而鸡娃,或者说作为家长,不光看着别人认识自我。

不如将比照对象作为自己,回归到自身立足点。哪怕一点点提高,都脚踏实地。重要的是,这种进步是真正需要,不盲目也不从众,是深入思考后得出的选择。我们不怕鸡娃,只是要扪心自问,这种鸡法是否是孩子所需要的。

实际上,这世界上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我们既复制不了他人成功的经历,也不可能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极致。因而认识自我,选择属于自我的钟爱,专一精耕,追寻个人真正想寻求的目标,才是结果的关键。

若一个人虽没有出人头地,却收获了美满和睦的家庭,又有谁不侧目倾羡呢。

眼界放宽,人生有多重选择

鲤跃龙门的情形从未改变,但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生该有更多选择,降低竞争压力,不再过分内卷。

没有人喜欢考试,国学大家季羡林在日记中写到:“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妈的,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气,还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不但说了真话,还预见了畸形的内卷。

真的有孩子喜欢被鸡,被考试吗?考试是手段而非目的。

其实更多是不想看到家长与老师的失望,孩子知道自己的重任,肩负家庭的未来。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孩子对自己的期望,层层叠加,于是越懂事的孩子越愿意被鸡,强迫自己接受这种难以接受的爱,取得高分,来回报那些对自己有期许的每个人。直到失去自我,彻底沦为分数机器。

人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而我们也不必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终生。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社会需要多样化。价值观不一定统一,可需要的是更多可行性的包容。

晚唐画家张南本,初与好友孙位并学画水,皆有成绩,后以“同能不如独胜”的傲然,转而一心画火,独得其妙。

尽管父母已了解当下情形的利弊,但知易行难,即便为了孩子,也无力与现实对抗。哪怕如蚁附膻的流弊,在社会惯性下,也只能忍痛做不得已的事。鸡娃作为社会现象出现的同时,裹挟了家长的无奈,在内卷如此严重的环境中,滚起的雪球又如何让一片雪花撼停?

作为家长,内心实在纠结,一方面要与孩子一起面临考试、升学的压力,另一面又不忍孩子过于辛苦。希冀着后人将来能够立足社会、出人头地,他们抱以对孩子的爱,却要不得已逼孩子吃苦,鸡娃的悖论,让夹在中间的家长,不仅要承担生活的压力,还要不知所措的面对下一辈的抉择。

两难的境地,又关乎到自己孩子的未来,家长不存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主动权,这似乎是降临到每个家庭的无解问题。

社会是由每个个体,及其复杂关系构成。因此,在当下做出深思,唤起初心;舒展胸襟兼听众意,以做备选,不失权宜。广泛的现象,绝非朝夕可休,但不妨先退一步,家长也为自己和孩子松一口气。然后反省自身,降低姿态,深入了解孩子的所思所想,专注在自己孩子的兴趣与爱好,选取恰当的教育方式,对鸡娃做出取舍,不失为选择。

如若打破这恶性的闭环,必须有更多的人,去感知、去觉醒、甚至去抵制。为后生营造一个年少时期能够轻松快乐的世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超然,无非如此。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著名的社会学家上野千鹤子,在东京大学入学式上的祝词演讲。

“请不要把自己的努力,只用在追逐自己的胜利。不要用自己得天独厚的环境,去贬低没有你们幸运的人,而是去帮助他们。也请你们不要逞强,承认自己的弱小,相互支撑一起走下去。”

学会做人,这才是教育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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