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什么呢？
是国民女神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还是唐人的“浅草才能没马蹄”？
是精致的郁金香逶迤阵列，还是浪漫的樱花热烈缠绵？
是，又都不是。刻意的景致纵然令人印象深刻，却如衣冠楚楚去参加一个名流荟萃的晚宴，在彬彬有礼的虚假风度里伪装自己。永远也吃不饱，故作高雅对胃口的损坏超乎意料。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拒绝盛满香槟的高脚杯，端起一碗刺喉的高粱酒，在粗鲁的真情厚意中狼吞…
而春天对我的意义同样如此：它不该有一个刻板的形象，处处透出被安排的痕迹；而是随意地东张西望，内心里便由各式野花摇曳出自由自在的芳菲。
我追寻过佛图关的美人梅，南山的樱花，虎峰山的桃花，放牛村的杜鹃…美则美矣，却总差那么点自然的意思。它们解释的春天就像一张化了妆的脸，想亲近，却无法下嘴，生怕弄花了那张吹弹得破的玉靥。
还是乡野的春色平易近人，百看不厌。习惯了你的好，也包容你的坏。
一、心情
清明那天，天色阴翳，突然便有了去乡野山村放飞心情的临时决定。说走就走，一车便滑到了璧山区的河边镇。
然后走乡村公路，盘旋上下，直到无路可走，在亲戚家的小院停下。
农场
院落前田畴平整，栽种着冬寒菜。在远处山岭连绵，草树丛生。
在院坝略歇一歇，便漫无目的地行向田野，要走进远处的矮山。
心情很空旷，世界的本色毫不矫揉造作地呈递于眼前。习惯的都市生活自动蜕变成一个不甚真实的梦境，有与无都和自己的愿望无关。
心情无意间变得有些恍惚，思考也被限制。就像一条河流突然被拦河闸门挡住，前进的情感磅礴地堆积在门后，形成了一种不需要作出辩识的丰富。
云脚很低，伸手便能摸到湿漉漉，但并不沉重。相反，身心都仿佛插上了翅膀，在一种放松到极致的情绪里愉悦地飞翔…
二、花
走着走着，嗅到了“麻麻”的花香。
柚子花开
循着花香寻找，路边凌乱生长的柚子树开满了白色小花，那种带着神秘感的香气便由它们放出。
还怎么形容这种馥郁呢？就像一次性打火机的脉冲点火器，过去调皮的时候把它拆下来，在手指上打出火花时的感觉，麻麻酥酥的，还有一点意料之中的刺痛。
要叙述得更准确一点，就如同一张钉满铁钉的针板，你躺上去的那种感觉。
有一两只蜜蜂在密密麻麻的花朵间飞舞，那种香气就像麻醉剂，让它们不知疲惫地穿梭。
蜜蜂采蜜
柚子树并不密集，但散得四处都是，那股奇特的香气便总是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子。
渐渐便习惯了，然后就不知不觉忽略。
走着走着，路边又出现了另一种花。
白油菜
仔细打量，是油菜花，白中带粉，花色柔弱。中间杂有黄色的野菊。本来油菜花该有种独特的浓香，但刚被柚子花洗礼过的嗅觉变得非常迟钝，完全闻不出来它的气味。
这种似为野生的油菜便显得有些“虚情假意”，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它是假花”的怀疑。
金疮小草
再往前几步，路边护壁上挂着金疮小草，开着透些紫色的小花。在每一枝上簇生。这种草本植物又叫白毛夏枯草，是一种很常见的中药材。
视线掠过夏枯草，在它背后的缓坡上，怒放着一大片金黄色的狗舌草。
狗舌草花
尽管阳光吝啬，但这金灿灿的野花给人晴朗的热烈。就像一轮轮小小的太阳，照耀出融融温暖。
一路行走一路花，野趣横生。我就像回到了从前的与世无争，见花是花，见水是水。
那种没有伤害的稚嫩的自私重归心底：无须考虑任何他人的感受，我的高兴，我与自然相知的喜悦发自心底。
我并没有如愿以偿走进远方的山岭。那里想象里的松柏，香樟，乃至苹果香的含笑就留到下一次再来时去探寻。到了晚饭时间，农家桌子上准备的壁山兔与炖土鸡还需要抓紧时间去消灭。沿原路返回，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三、春天
自然的春天最优美。简单的生活最动人。
家人催促吃饭的信息一个一个出现在手机里。有人挂念着自己，有美丽的春天容纳自己，真好。
这平凡的世界里，平凡的我们，所求的幸福不就是在个样子？
泥胡菜
我脚下生风，飞快地往回赶。就在院子前的水田边，发现了几株泥胡菜。它们结出了美丽的紫色蓓蕾。仿佛一团团色泽鲜亮的绒球，一颗接一颗滚进了我们心里，让我们对每一个同在人间的生灵充满了柔软的怜惜…
春天，不仅在这璧山乡野的田间地头，也在我们心里。
